千门36天局小说故事

第3章 司徒妙策(第3页)

 九年)八月十五日。 

 这日傍晚,一场喜雨过后,葛家院的后花园里红光四起,紫气氤氲,桂花竞相怒放,连那株百年铁树也开出粉红色的花蕾。一轮如镜的明月笑靥盈盈,正俯视着万家灯火的人间。怀孕十个月的葛时妻子杨氏,踽踽步进后花园观花赏月。突然,一阵电闪雷鸣,惊得杨氏肚子剧烈疼痛,脚一软,跌倒地上。随即,一声婴儿的娇啼声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葛老太、葛时闻声赶到后花园,发现杨氏晕厥树下,不省人事;女婴窒息裙内,不再啼哭。 

 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女婴终于苏醒过来,哭声震天动地,汩汩的泪水浸润着那张白玉雕塑般的娇嫩脸蛋上。杨氏虽然也醒了过来,但因流血过多,医治无效,只三天便撒手人寰。 

 书生出身的父亲,为小女儿命名为葛巧苏。 

 半年后,葛时为巧苏娶了一个新母亲。新母亲柳氏,阳城人。她年头过门,年尾就为巧苏生了一个小妹妹。这个异母妹妹也长得如花似玉,但同巧苏相比却是天壤之别。 

 没有生母的巧苏,从小由祖母葛老太一手带大。其间含辛茹苦,自不必细说。巧苏生性聪明乖巧,又长得特别美丽,成了祖母手掌上的一颗明珠,呵护备至。 

 葛老太在巧苏三岁时,曾经请一位算命先生为她算了命。算命先生说,巧苏乃月宫玉兔投胎,来历不凡,将来必定大富大贵、大贤大德。但命运多舛,免不了三灾八难。 

 灾难终于来临了。那是汉灵帝中平二年(公元一八五年)四月初一中午。 

 十六岁的葛巧苏,在奴婢春儿和家丁旺旺的陪同下,从高头村后山土地庙烧香回家。走到离村上半里处的山路上,突然从林缝中跳出两个头包黄巾的大汉,一个暗棍从背后向旺旺的头部打来,旺旺措手不及,惨叫一声昏倒在地。吓得葛巧苏玉容失色,粉黛无光,拉着春儿便走。两个大汉犹如两头饿狼扑食一只小羊,将葛巧苏抓住,拿出绳索将她的一双纤纤玉臂反背捆绑起来,还用一块小毛巾塞住她的樱桃小口,使她动弹不得,欲喊不能。一味地流着泪水,任凭其中的一个大汉将她背走。 

 巧苏回头看一眼春儿,只见春儿吓瘫地上,呼号无声。她还清楚听到另一个大汉对春儿说: 

 “我们是东路黄巾军,大头领久闻你家小姐是当代绝色美人,欲娶为看家夫人——” 

 葛巧苏听了这话,心中暗暗叫苦,眼泪如决口的湖水,汹涌而出。泪水滴落在那位背她的大汉长长脖颈上,惹得他趁机不老实地揉捏着她那浑圆的臀部,气得她哇哇闷叫。 

 那两个年轻大汉轮流背着她,一鼓作气背到五十里处的一个野店门前停下,此时天已暗,忽然走出一个年约三十岁的男人,将他们喝住: 

 “大胆黄巾贼,竟敢抢劫民女,还不给我松绑!” 

 “遵命,遵命。”两个大汉边说边为葛巧苏解掉捆索,将她轻放在门前石条椅上。 

 “你们站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滚!”那中年人又命令道。“大哥,我们两个连续跑了数十里山路,饭还没有吃呢,你叫我们怎么走?”两个大汉同声道。 

 “我这里有些银子,你们拿去吃饭吧!”仿佛事先准备好的,那中年人边说边拿出两包银子分别给两个大汉,眨眨眼道:“如果现在还不走,我就叫官兵来抓你们!” 

 “这就走,这就走。”两个大汉应声消失在夜色之中。 

 葛巧苏见状有些蹊跷。心想,这中年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这两个黄巾贼那么怕他?既然这个中年人斥之为抢劫民女,为什么还送给他们银子?她正在狐疑,忽听那中年人惊叫道: 

 “哎呀!你不就是葛巧苏小姐吗?怎么被他们抓到这里来?”“你是谁?怎么认识我?”葛巧苏听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不能断定是谁。 

 “我就是为你看过病的罗古医生呀!” 

 葛巧苏是个聪明人,一听说是罗古,似乎一切都明白了。她怒问道: 

 “是你雇他们把我抓来的吧” 

 “哪里哪里,也许是我们前世有缘,刚巧被我遇上了。不然,落在黄巾贼头领手里,可不得了。现在天黑了,你也饿了,进去先吃个饭吧!” 

 罗古说着,便热情地过来拉她的手。 

 葛巧苏厌恶地推开他的手,但人却跟着他走。心想,现在天已黑,一个女子在这荒山野店,无路可逃,也只好进去先吃完饭再想办法。 

 酒菜已经摆好在客房里,葛巧苏午晚两餐都还没有吃,肚子委实饿了。她坐下来边吃边想,该怎么应付。“来,我们吃一回交杯酒怎么样?”罗古涎着脸说。 

 “请罗医生放尊重些,这名不正言不顺的酒我不能喝。”葛巧苏变色道。 

 “那我敬你一杯酒,为你压惊。总可以吧”罗古还算客气。“这还差不多。”葛巧苏见他已有让步,不便再推辞,便呷了一杯酒。 

 他见她痛快地喝完一杯酒,心里高兴,自斟自饮,连喝三杯。酒过三杯之后,他的话便多了起来。大笑道: 

 “葛小姐,不瞒你说,我罗古并非好色之徒,也非见糟就醉之人。所以年过而立,至今还中馈无人。可是,自从听说你长得天姿国色之后,我夜夜睡不着觉,总想一睹芳颜为快。然而,你葛门太深,老见不到。幸好你三个月前病了,我才得以借看病为名,看到你。看到你之后,我的魂便被你慑去,夜夜梦见你。实指望和你明媒正娶,所以带了五百两银前去葛家求亲,没想到却被凶恶的家丁一阵乱棍打出,至今我头还有些疼。我罗古也算一条好汉,向来一不做二不休。事出无奈,只好想出这一计,花了五百两大银雇两个人请你到这里来,希冀同玉人一亲芳泽,虽死亦愿矣。万望小姐可怜我一片痴心,务必成全。我罗古这里有礼,向你下跪了。” 

 他说完,一个扑通便跪在地上。 

 葛巧苏听了这些话,真个似万箭钻心,但也不敢怒形于色,只好眼泪往肚里淌。心想倒不如立刻寻死,也图个清白。见他突然跪下,她却一时慌了: 

 “你这是干什么?有话不能坐着说吗?”“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他执着地说。“答应你什么?”她明知故问。 

 “答应今夜你我生米煮成熟饭,明天回去向你家提亲。”他说得很干脆。 

 她听了又羞又怒,羞得一双星眼含着两包苦泪;怒得想一个巴掌摔过去。可是,她忍住了,道: 

 “我虽是女子,颇知礼义。凡婚姻大事,既要父母做主,又需本人愿意。而且女子之体,价值千金,断不能成亲前让男子厮混。你如果真心爱慕我,就要成全我的名节,怎能忍心采取如此强硬的手段呢” 

 “我罗古管不了那许多。只知道一不做二不休,不成功便成仁。为了今晚得到你,我罗古花了多少心机,付出了多少代价!今晚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罗古终于原形毕露。 

 葛巧苏蛾眉一皱,沉吟良久,果断地说:“好吧,我答应你!” 

 罗古喜得从地上一跃而起,便伸手向葛巧苏的身子探去。葛巧苏的身子轻轻一偏,却使他扑了个空。“怎么你刚答应又不肯了。” 

 “你也真是,今夜时间有的是,你急什么”她笑道。 

 “是的,我不急,我不急。我先出去解一下手,你等等!”他急匆匆破门而出。 

 葛巧苏坐在桌子前,端起酒杯盘算着,等他进来时,如何装着情不自禁的样子,频频向他敬酒,让他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然后悄悄逃走。但是,她等了一阵又一阵,只不见罗古进来。却听到敲门声。她心想,这罗古倒礼貌起来了,便轻声道: 

 “请进。” 

 门打开了,葛巧苏“啊一声愣了过去。 

 跨门而进的人,不是罗古,却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陌生人。那陌生人微笑着安慰道: 

 “姑娘别怕,我名叫潘同,是过往客人,就住在你隔壁。刚才那位色狼逼你就范的话,我都听到了。听得我肺都气炸了。这正是路上不平,气死闲人。我这个人向来爱打不平,一气之下,便把那条色狼结果了,你今晚不用担心有人纠缠你。现在时间不早了,你的门要关紧紧地睡。我好事要做到底,明日就送你回家去。” 

 那个叫潘同的人,说完就礼貌地退出去。 

 葛巧苏呆呆地听完潘同这一番话,心里像打碎五味瓶,不知是什么味道。她什么话也没有说,见潘同走了,便闩上门,和衣躺在床铺上,想着下一步怎么办不久便睡过去了。 

 葛巧苏次日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她一骨碌爬了起来,揉揉惺忪睡眼,忽然惊叹一声:啊!睡过头了。 

 她讶异自己平生头一回在陌生地方睡觉,居然睡得这样沉沉得忘了时空;沉得连一个梦也不曾有过。昨夜临睡时,她本想在天亮前悄悄逃离野店,不料竟睡过了头。但是,她回顾昨日一天之内所发生的事,却仿佛做了一场胆战心惊的恶梦,心头不由得泛起一圈又一圈恐惧、诧愕、惊险的涟漪。她想,倘若没有这位爱打不平的潘同暗中拔刀相助,就凭自己一个弱女子的体力和心智,绝难排脱那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无赖罗古。她为自己躲过一场失身的危险而暗自庆幸。然而,这个陌生的潘同究竟是什么人?他只凭隔墙窃耳听到的罗古调戏言语便将之杀死,这是否有点过份?难道他也是一头觊觎自己美貌的阴险色狼?想到此,她不禁忧心忡忡。 

 正当她忧心忡忡之际,突然笃笃笃敲门声响起。“谁”她惊问。 

 “小姐,起床了吗?”门外是潘同的声音。“起床了。” 

 葛巧苏边答应边打开房门,见潘同手中端一碗稀粥和一碟小菜,笑眯眯地站在门口,道: 

 “小姐,请用早餐吧!”“劳驾!”她接过饭菜。 

 “赶快吃吧!吃完我们就上路。”潘同刚离开门口,又回头道“你家里人一定急坏了。 

 葛巧苏心头一热,眼睛潮湿了。 

 潘同雇了一辆两人抬的小轿让葛巧苏坐。他自己则骑一头白马在前面开路。临行前,他问过她家住在何处,以便择路护送她回家。葛巧苏自然以实相告。但是走了一整天,还不见高头村的影子,葛巧苏有点怀疑,便问: 

 “潘叔叔,我来时只走半天,回去怎么一天还走不到”“小姐有所不知,如今宦官专权,朝政败坏,群贼四起,社会乱糟糟的,到处都有行凶抢劫的坏人。为了避免小姐路上遇到坏人,我不敢图近走偏僻的小路,只好舍近求远,迂回曲折,走安全的大道了。”潘同耐心地安慰她说:“其实,只要能够平安到家,多走几天也没关系。” 

 葛巧苏见他说得有理,便点头称是。夜里住店,潘同从不在她房间逗留,总是反复嘱咐:“小姐,你门要关紧”。白天同桌吃饭,他对她目不邪视,频频有礼这使葛巧苏很感动,暗喜自己遇上了一个大好人。到家时,一定要请父亲重金酬谢他。 

 日行夜宿,又走了几天,终于在一个下午来到了一座繁华的城市。宽阔的大街车水马龙;往来行人熙熙攘攘;一家挨一家的店铺,货物满目琳琅。葛巧苏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大地方,忍不住头伸轿窗外问:“潘叔叔,这是什么地方” 

 “噢,这是许昌城,离你们高头村不远了。我们在这里再住一夜,明天你就可以见到家里人了。”潘同趋前回答。 

 葛巧苏虽未到过许昌县城,但知道许昌离高头村只有二十里路程。想起即将见到可怜的祖母,心里好一阵高兴。 

 小轿在一座双层小楼的大门口停下。葛巧苏走出轿门,抬头见门楣上有一块写着含香院三个金字的红底横匾招牌,门两旁还垂挂着两串大红宫灯。潘同见葛巧苏呆站门口,便介绍说: 

 “这是一家上流旅馆。小姐一路辛苦,这最后一夜要让你住舒服些,明天回家才有精神。” 

 葛巧苏满心欢喜,随潘同走进豪华的过厅。迎面走来一位浓装艳抹的少妇人,斜着眼睛瞟一下葛巧苏的佼好脸容,喜孜孜地对潘同说: 

 “啊,潘大哥,你今天终于给我带来了绝色货!”潘同朝她眨眨眼,旋即转向葛巧苏道: 

 “小姐先在这里等候片刻,我随这位女店主进去安排房间,就出来带你进去住宿。” 

 葛巧苏坐在过厅的朱漆座椅上,接过一位奴婢送来的茶水,边呷边等。不一会,那女店主便笑吟吟地走出来唤她: 

 “姑娘,你跟我来!” 

 “那位潘叔叔呢”葛巧苏抬头问。“他在楼上房间等你。” 

 那女店主拉着葛巧苏的手,带她走过七弯八拐的走廊,踏过层层叠叠的木楼梯,走进二楼一套巧雅别致的阁房里,女店主笑道: 

 “姑娘,这就是你的阁房。满意吗”葛巧苏瞥—眼室内一应俱全的摆设,赶忙说:“没有不满意的。我只住一夜,明天就回家。”不料,那女店主却变脸道: 

 “笑话,老娘花了一千两白银将你买下,岂能让你住一夜就白白地走掉?” 

 “什么?你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葛巧苏大惊失色,急问:“那位叔叔呢?” 

 “姑娘,你那位潘叔叔将你卖了,收了我一千两银子,已经从后门回家去了。”女店主道。 

 “啊”葛巧苏跪伏于地,哭着哀求道:“我是一个大户小姐,家中不缺钱。请你行行好,对我网开一面,派人送我回家,我父亲会加倍还给你钱。” 

 “你就别做梦了。”女店主忽然大怒,厉声道:“老娘这里不是旅店,凡是姑娘进来就别想出去。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接客是你的本份。请你放明白些。” 

 就像乱世中许多女子的坎坷与不幸遭遇一样,葛巧苏在转眼间就面对截然不同的人生命运…… 

 貂蝉说到这里,马车嘎然而止。马丁说:“司徒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