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徐光启的“会通”之路
万历三十八年深秋,北京阜成门外的利玛窦墓前,徐光启正用布巾擦拭墓碑上的拉丁文刻字。
此时的徐光启已年过五十,在翰林院任检讨,却总被同僚视作“异类”。自从与利玛窦相识,他案头的《论语》旁便多了拉丁文语法书,朝服的口袋里常揣着自制的象限仪,连给皇帝写的奏折里都夹杂着“地球”“经纬度”这样的新词。有人在朝堂上弹劾他“惑于夷技,离经叛道”,他却在《条议历法修正岁差疏》里直言:“苟利于国,何论中西?”
万历末年的钦天监沿用元代《授时历》,测算日食常差一二时辰。天启元年(1621年)正月,预报的日食竟迟了两刻钟,钦天监监正周子愚跪在文华殿外请罪,天启帝盯着案头的奏折说道:“徐光启说西洋历法能准到分秒,可敢一试?”
徐光启连夜带着传教士熊三拔、庞迪我登上观象台。他让人搬来利玛窦留下的望远镜——这物件镜筒裹着鲨鱼皮,镜片能将月亮上的阴影看得分明,被保守派骂作“窥天之器,有违天道”。当徐光启用它对准太阳(特意蒙了层烟熏玻璃),让助手记录日面亏缺的时刻,旁边的钦天监博士们攥着传统的浑仪,嘴里念叨着“日有食之,天象示警”。最终,西洋新法测算的时刻与实际分毫不差,老博士们面面相觑。
《崇祯长编》里说“光启用西洋镜窥日,不差黍累”。天启帝虽未当场表态,却下旨让徐光启“领修历法,兼采西学”。可阻力接踵而至:礼部尚书孙慎行弹劾他“引夷入监,将乱祖制”,还翻出洪武年间“禁习天文”的祖训;更有人传言,望远镜能“摄人魂魄”。
徐光启没功夫纠缠口舌。他带着汤若望(德国传教士,1622年抵华)住进啦宣武门内的历局里,把利玛窦留下的手稿摊满整屋。有次汤若望用拉丁文讲解“日心说”,徐光启突然拍案:“原来哥白尼说太阳是中心!”他当即让人把《天体运行论》的片段译成中文,却在序言里加了句:“姑备一说,不必强同。”——他知道,变革得一步一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