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账房里的影子人(第2页)
“不用。”顾承砚扯了扯领口,后颈的冷汗已经干了,“我们要的是他自己露出尾巴。”
第二日清晨,账房的铜锁果然没锁。
苏若雪推开房门时,晨雾顺着门框钻进来,在檀木桌上凝成层薄露。
她一眼就看见案头那本账册——封皮被掀开,中间那页“张记布行”的采购单不翼而飞。
“承砚。”她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下的震颤。
顾承砚从里间转出来,手里的茶盏还冒着热气,却在看见空页的瞬间捏得发紧。
他早料到会这样,可真见了证据,心口还是像被人攥住似的疼——顾德昌跟了父亲二十年,原主荒唐时没少替他收拾烂摊子,如今却要把顾家往火坑里推。
“小李。”他转头看向缩在门口的年轻会计,后者手里攥着半块冷掉的粢饭糕,“从现在起,你每半个时辰去前堂买碗酒酿圆子,经过顾管家的厢房时......”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摇晃的梧桐叶上,“记得看看窗台上的蓝布包袱还在不在。”
小李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用力点头,粢饭糕的碎渣掉在青石板上,被晨露一浸,很快洇成个浅黄的圆——就像顾承砚昨夜说的,那页假账此刻该在顾德昌怀里,而他要去的地方......
“记住。”顾承砚伸手按住小李肩膀,指腹能摸到对方肩胛骨的凸起,“别跟太紧,别让他发现。”
小李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粢饭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应了声“知道”,转身跑出院门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账房里的《天工开物》哗哗翻页,恰好停在“乃服”篇那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养蚕、缫丝、织绸的要诀,此刻倒像在替谁诉说着什么。
苏若雪走到顾承砚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沙沙响,可这次,他们听见的不再是风声,而是一根线头被抽开的轻响——那是阴谋败露的前奏,也是顾家绸庄破局的序章。
小李的布鞋底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声响,他贴着墙根猫腰往前挪,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进衣领。
顾德昌的蓝布包袱在前面晃得人眼晕——那包袱角露出半截泛黄的纸边,正是今早从账册上撕走的那页“张记布行”采购单。
顾德昌拐进后院时回头瞥了一眼,小李慌忙缩进石榴树后,心跳声大得几乎要盖过自己的呼吸。
他看见老管家蹲在废弃的炭窖旁,包袱“啪”地摔在地上,掏出个铜火折子——那是顾老爷去年赏的,说他“跟了二十年,该有个像样的物件”。
“嘶——”火折子擦出火星的刹那,小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见顾德昌捏着那张假账往火里送,墨迹在火光里蜷成黑蝴蝶,“张记布行”四个字刚烧到“布”字,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手腕。
“顾叔。”顾承砚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青铜,“这火,烧得急了些。”
顾德昌的手剧烈发抖,火折子“当啷”掉在地上。
他抬头时,月光正照在顾承砚脸上——那双眼比昨夜账房里的炭盆还冷,冷得他后脊梁直冒寒气。
“少、少东家......”他喉咙里滚出破碎的音节,“我、我是帮您清理旧账......”
“旧账?”顾承砚指尖一挑,从炭窖里捡起半片未烧尽的纸角,“这半张‘张记布行’的采购单,是上个月才记的新账。”他松开手,纸角飘落在顾德昌脚边,“顾叔跟了我爹二十年,该知道顾家的账册,从来不用火烧。”
顾德昌的膝盖“咚”地磕在青石板上。
他望着顾承砚袖中露出的半截暗桩名单——那是前日在仓库暗格里翻出的,此刻正随着主人的呼吸轻轻颤动。
“是张先生......”他突然哭出声,鼻涕眼泪糊在脸上,“他说只要我每月送三笔进项明细,就给我法租界的洋房,给我儿子去留洋的船票......”
“张先生?”顾承砚的指节抵在青石墙上,“野村商会的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