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棋局边缘的暗潮涌动(第2页)

 “等这事儿成了,咱们就去十六铺买你上次看中的那个玉镯子。”

 苏若雪抬起头笑了笑,她头上的珍珠簪子在晨光里晃啊晃的,闪出来一片碎碎的光,说:“先熬过这三天再说。”傍晚暮色蔓延到账房的时候,小李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弄堂的那一头了。

 顾承砚眼睛瞅着窗台上苏若雪养的那盆茉莉,茉莉花瓣上还挂着早晨的露水。

 这时候,他冷不丁就想起赵老板昨天说过的话:“要是你这儿缺人手啊,我码头那些兄弟都能过来搭把手。”顾承砚伸手摸了摸桌角那道浅浅的刻痕。

 这刻痕是咋来的?

 就是上个月赵老板来谈合作的时候,拿烟杆不小心敲出来的。

 现在这暮色一照,这刻痕看着就像个神秘的暗码似的,感觉里面藏着接下来要走的路数。

 顾承砚就这么摸黑在弄堂里走着,青石板缝里的青苔沾上了夜里的露水,滑溜溜的,害得他鞋跟都打了个转儿。

 赵老板的码头仓库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

 仓库门缝里透出一线昏黄的光,那光就像一根细细的绳子,把顾承砚的脚步给拴住了。

 因为这是昨夜他在桌角刻下暗码之后,赵老板回给他的“有戏”的暗号。

 仓库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儿,赵老板的烟杆先伸了出来,烟杆上的火星子在暗处一闪一闪的。

 赵老板说:“顾少东家啊,你可真有胆子,大半夜的敢往我这三教九流混在一起的地方跑。”说完,他把大门敞开了。

 顾承砚往里一瞧,看见里面挤着七八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小商人。

 这些人,有的正搓着被冻得通红的手,有的就盯着桌上那盏煤油灯发呆。

 那煤油灯的灯芯上结了个老大的灯花,把人的影子都晃得模模糊糊的。

 “周老板上个月被山本压价,绸缎只能按半价收;王掌柜的布庄,货车在闸北都被砸了三回了。”顾承砚一边说着,一边把呢子大衣脱下来搭在椅背上,这时候就露出里面月白色带着暗纹的夹袄了。

 这夹袄可是苏若雪今天早上特意给他换上的,还说“谈生意就得穿得稳重点儿”。

 他手指尖轻轻敲了敲茶碗,那瓷碗碰到木桌发出的清脆声音,让在场的人都抬起了脑袋。

 “我顾家的绸庄,可以给出年息三厘的贷款,期限是三年,不过就一个条件……”

 坐在最边上的染坊陈老板突然冷冷一笑,他右手背上有道刀疤,这刀疤是去年被日本商人的马仔砍的。

 他说道:“上个月刘记米行替荣老板讲了几句话,结果第二天米仓就起火了。”

 顾承砚没有搭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然后推了过去。

 陈老板把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叠盖着日商“松本株式会社”印章的合同,这合同就是山本要求各个商行“自愿”签的“包销协议”,最下面还压着一张银行流水单,“松本”这两个字在煤油灯下看着冷飕飕的。

 “这些东西,我会让人明天早上送到工部局档案处。”他说话的声音就像一片轻飘飘的雪花似的,“你们说说,山本这是公平买卖呢,还是强买强卖啊?”

 这仓库里一下子安静得都能听到灯芯突然爆开的声音了。

 周老板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伸手去摸那合同的角,问道:“顾少东家,你这是图啥?”

 “我就图咱们上海的绸庄染坊,别都被日本人当成提线木偶来摆弄。”顾承砚的手指关节抵在桌沿上,那桌沿上还留着赵老板用烟杆敲出来的印子,“你们都骂华通银行操纵汇市,骂山本压价破坏市面,我就在《申报》《新闻报》买版面,你们骂得越凶,顾家的贷款就越充足。”王掌柜的手猛地攥紧了茶碗,那手指的关节都泛白了:“要是……”

 “要是真出了事,顾家的护卫队和赵老板码头的兄弟们,就轮流守着你们的铺子。”顾承砚直接打断他的话,眼睛扫过在场每个人都紧绷着的脸,“今天晚上商量好的事儿,明天早上八点之前,我得听到至少五家商号在茶楼酒肆里开始议论。”

 赵老板冷不丁地用烟杆敲了敲地面,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是小李,他的帽檐上还沾着夜里的露水。

 小李凑到顾承砚的耳边小声说了两句,顾承砚的眉梢就轻轻挑了一下。

 等小李走了,顾承砚拍了拍陈老板的肩膀说:“陈叔啊,您染坊要用的煤球,明天早上会有十车送到。”

 陈老板脸上的刀疤随着嘴角抽动了一下,突然就站了起来,大声嚷道:“他奶奶的,我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