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棋局边缘的暗潮涌动(第3页)

 这一嗓子就像一颗火星掉进了干柴堆里似的。

 周老板用力拍着桌子喊道:“也算我一个!”王掌柜的把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顾少东家要是信得过我,我明天就去同福楼说这事儿!”赵老板叼着烟杆笑着,烟丝被火星烧得“噼啪”直响:“顾少东家这一招啊,就是要把水搅浑了看鱼蹦跶。”

 顾承砚系上大衣扣子的时候,外面已经露出鱼肚白了。

 他掏出怀表一看,秒针正好指在“6”的刻度上,比计划的时间早了一刻钟。

 第二天上午,阳光斜斜地照进顾氏绸庄的账房里,苏若雪的钢笔尖在算盘珠子上停住了。

 窗台上的茉莉花被风吹落了一片花瓣,正好落在她刚抄好的提货单上。

 “若雪。”顾承砚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他手里紧紧抓着一份《申报》呢,那报头的油墨味儿和茉莉香一块儿往鼻子里钻,就听他说了句:“头版。”

 苏若雪伸手接过报纸,“外资银行操纵市场?民族资本遭围剿”这个标题就像一把刀似的,在她眼前闪了一道亮光。

 文章里详详细细地写着“华通银行好像是通过莱茵洋行向日商送钱”,还配了一段“匿名码头工人”的证词:“上个月十五号夜里,莱茵的货轮装了二十箱橡胶轮胎,都用篷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她用指尖在报纸上的铅字上轻轻抚过,突然就抬起头来说:“这个张记者把假清单写得跟真的似的。”

 “他还把苏记残章的事儿也给加上去了。”顾承砚指了指报纸缝里的小字儿,“还说‘好像是当年苏府倒闭案的关键证据又出现了’。”说完,他就走到窗户跟前,看着街对面华通银行的招牌。

 那招牌下面有几个喝茶的人正围在报栏前面议论纷纷,其中有个穿着粗布衫子的汉子,把报纸“啪”地一下拍在石凳上,大声说道:“怪不得山本的绸子卖得比咱们便宜,原来是用的低息日金!”

 午后那“知了知了”叫个不停的蝉鸣声,突然就被门环响的声音给打断了。

 顾宅的老仆人张叔捧着一个牛皮信封走了进来,信封上没贴邮票,就盖着个“法租界”的邮戳。

 顾承砚拆信的时候,一张照片“啪嗒”一声就掉在红木茶几上了。

 照片上林先生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正和一个戴着日本陆军少佐肩章的军官在教堂外面握手,那阳光一照,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就连军官军帽上的樱花徽章都拍得清清楚楚的。

 苏若雪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的边儿,说:“林先生上个月还讲要带头办国货展销会……”

 “他呀,是x先生。”顾承砚拿指腹压在照片上,林先生镜片后的笑看着就像一层冰似的,“以前老是在背后使坏,现在可沉不住气。”他掏出蓝玻璃渣在照片上滚了几下,玻璃渣在阳光下一照,把樱花徽章都给割成碎块了,“这照片,既是警告,也是试探,他就想知道咱们查到啥地步了。”

 苏若雪冷不丁地握住他的手腕,她的手暖暖的,还有账册那种纸的香味。

 她问道:“那咱们下一步该咋走啊?”

 顾承砚慢慢把信封合上,手指关节在桌角那道刻痕上敲了敲。

 这刻痕是赵老板昨儿晚上用烟杆敲出来的,这时候在午后的阳光下,看着就像一条藏在暗处的路似的。

 他眼睛瞅着窗外被风吹得晃悠的绸庄幌子,那写着“顾”字的红绸子呼呼地飘着,他就说:“既然他想玩下棋这一套,那就让他瞅瞅,啥才是真正的棋盘。”

 等到暮色慢慢进到客厅的时候,顾承砚的怀表轻轻响了三下。

 他低下头看表,又抬起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两个时间一点儿都不差。

 苏若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他偷偷对自己眨了下眼睛。

 墙角的留声机突然就转起来了,周璇唱的《何日君再来》就飘出来了。

 顾承砚站起来整理袖扣,苏若雪瞅见他内袋里露出半角发黄的纸,这纸是他今天早上从账房密室拿出来的,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商会成员”“资金流向”“关键人物”这些字。

 留声机的针头在唱片上那么一划,就“刺啦”轻响了一下。

 顾承砚把窗户推开,晚风吹进来,还带着茉莉的香味儿。

 他看着远处一盏盏慢慢亮起的灯,嘴角就往上翘了那么一点点——真正的大戏,这才要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