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诱敌深入,金蝉脱壳

顾承砚握着电报的手微微发颤,纸页边缘在指节间折出细碎的褶皱。

 苏若雪递来的茶盏搁在案头,早已凉透,茶气却仍在喉间梗着,像根细刺。

 “王德昌的死讯是巡捕房二队队长亲自说的。”苏若雪站在他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旗袍盘扣,“他说尸体是今早涨潮时被冲上岸的,后颈有淤痕——”

 “松本清次郎的人。”顾承砚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铁,“王德昌知道太多,他们怕夜长梦多。”他将电报按在烛火上,橘色火苗舔过“左耳垂朱砂痣确认”几个字,“但这也说明,我们的饵他们咬得很牢。”

 苏若雪望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今早他往阿福枪里装空包弹时的模样——那时他垂着眼,子弹在掌心泛着冷光,像是在摆弄一件精密的仪器。

 “杭州的电报发了?”

 “张守仁回电说已加派了二十个护院。”顾承砚从抽屉里取出个牛皮纸信封,封面上“资本转移路线图”七个字是他亲手写的,墨迹未干,“可我让阿福再传句话:拆了院墙上的铁丝网,把巡更的梆子敲得响些。”

 苏若雪接过信封,指腹触到纸张下隐约的折痕——那是她昨晚照着顾承砚口授,用仿宋小楷誊抄的假路线。

 “要我把这东西摆在账房最显眼的位置?”

 “不是摆,是‘漏’。”顾承砚替她理了理斗篷的绒边,“你明日坐早班火车去杭州,进钱庄大堂时故意让张守仁的学徒看见你拆信封。要让他们觉得,这是顾氏压箱底的宝贝。”

 杭州城的晨雾裹着苏若雪下了火车。

 她提着藤箱跨进“汇通钱庄”时,正撞见张守仁在训斥跑堂:“让你擦的鎏金招牌呢?顾少奶奶的鞋尖要是沾了灰——”

 “张掌柜。”苏若雪笑着打断他,将藤箱搁在柜台,“顾先生让我带了份东西。”她故意把牛皮纸信封抽得哗啦响,余光瞥见后堂门帘晃了晃,有个穿青布短打的身影闪了闪。

 张守仁的喉结动了动,接过信封时指尖发颤:“顾少这是要...要转移资本?”

 “嘘——”苏若雪食指抵在唇上,目光扫过满堂茶客,“松本商事最近在压绸缎行的汇水,顾先生打算把部分银流转去汉口。路线图得藏好了,要是让日本人知道——”

 后堂的铜钟“当”地响了九下。

 苏若雪的话尾被钟声截断,她看见刚才那个青布身影从侧门溜了出去,鞋底沾着的晨露在青石板上洇出个淡痕。

 是夜,钱庄后院的桂树在风里簌簌作响。

 苏若雪蜷在账房的檀木柜后,听着窗外护院的梆子声由远及近——那是她和张守仁约好的暗号。

 梆子敲到第三下时,窗纸“刺啦”一声被划破,一道黑影翻了进来,腰间短刀在月光下闪了闪。

 黑影直奔案头的檀木匣而去,指尖刚触到匣盖,头顶突然亮起一盏煤油灯。

 张守仁举着灯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四个手持木棍的护院:“王三,你在顾家绸庄当杂工的时候,我就说你眼神活泛得不像个干活的。”

 那人名叫王三的浑身一僵,转身要跑,却被护院一棍子扫在腿弯。

 他摔在地上时,怀里掉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月白色的和服衬里——苏若雪认得,那是松本商事专用的包装纸。

 “说!谁让你来的?”张守仁踹了他一脚,灯芯在风里噼啪炸响。

 王三疼得直抽气,额角的汗滴在青石板上:“是...是周先生。他说顾家要把银子转去汉口,让我偷路线图...给、给汉口的日本联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