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空壳印章 阴谋再起(第2页)

 晨光未透时,顾承砚就被楼下的喧哗声惊醒。

 他推开阁楼木窗,看见斜对过的福兴丝行门前围了一圈人,账房先生正攥着算盘珠子直抖:"昨儿还三十块一担的生丝,今儿就有人喊十五块抛货!"

 "是日商的手段。"苏若雪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端着茶盏,"我让小陈去同业公会转了一圈,三井洋行的买办带着现金,在十六铺码头见货就收——压价两成。"她将茶盏递过去,指尖凉得像浸过晨露,"他们想逼小户丝农恐慌抛售,再低价囤货卡咱们的原料。"

 顾承砚接过茶盏,滚烫的茶水熨着掌心。

 他望着楼下攒动的人头,想起昨夜在商会画的生丝流通图——上海周边三百里的蚕农,七成的货要过十六铺的秤。

 若生丝价格崩了,半年后市面上连织机都要空转。

 "去仓库。"他将茶盏往桌上一放,青釉瓷底磕出细响,"把咱们囤的二十担湖丝拉十担去码头,按市价挂牌。"

 苏若雪一怔:"市价?可日商压到十五块......"

 "不是市价。"顾承砚扯下搭在椅背上的呢子大衣,"是二十块。"他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案头的《日本财阀隐秘资本史》,书页哗啦啦翻到夹着樱花书签的那章,"要让那些急着抛货的丝农知道,顾家绸庄收丝,比日商多给五块。"

 苏若雪突然笑了,眼尾的淡粉在晨光里更显柔润:"你这是要当定海神针。"她取来他的围巾,指尖在羊绒穗子上绕了两圈,"我让账房把现银装上车,再派阿福去通知吴老板——仁记洋行的人今早该到了。"

 顾承砚扣好大衣纽扣,目光扫过她发间晃动的珍珠簪。

 那簪子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昨夜他说要带她去看的吴淞口月光。"若雪。"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掀起的刘海,"等这波过去,我让人去苏州订新蚕种。"

 楼下突然传来汽车鸣笛。

 顾承砚探头望去,两辆黑色轿车停在巷口,前车牌挂着"公共租界工部局"的蓝底白字——是仁记洋行的买办老周来了。

 十六铺码头的风裹着鱼腥气灌进衣领时,顾承砚正站在顾家绸庄的收货台前。

 他看着老周从轿车里搬出个牛皮纸袋,封口处盖着仁记的火漆印:"顾先生要的'稳定基金',怡和、仁记、宝顺三家凑了八十万现银。"他压低声音,"我们老板说了,日商断咱们的原料,就跟断洋行的活路没两样。"

 话音未落,码头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顾承砚转头,看见福兴丝行的老掌柜正攥着顾家的收据冲过来,红纸上"二十块整"的墨字被他举得老高:"顾家收丝给现钱!

 比三井多五块!"

 人群像被投了石子的河塘,涟漪一圈圈荡开。

 原本缩在角落的丝农们试探着凑过来,有人摸出怀里捂了整夜的丝包,有人拽着同伴的袖子:"真能当场兑现?"

 苏若雪抱着账本从账房车里钻出来,发梢沾着码头的水雾。

 她翻开第一页,钢笔尖在"顾氏收丝明细"下重重一按:"第一担,吴县王阿大,生丝七斤二两,现银一块四角四分。"她抬头时,眼波清亮得能照见对方的影子,"阿大伯,您数数,这银圆可对?"

 王阿大颤抖的手刚要碰银圆,斜刺里窜出个戴瓜皮帽的瘦子,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王老头!

 三井洋行出十六块,顾家才二十,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他扯着嗓子喊,"我听说顾家绸庄欠了汇丰一屁股债,这是要拿咱们的丝抵债!"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出那是三井买办陈九的手下,左耳垂有颗红痣——昨儿在商会后巷监视他们的黑影,大概就是这副模样。

 "陈九的人。"苏若雪在他耳边轻声道,钢笔尖在账本上划出道深痕,"想搅浑水。"

 顾承砚突然笑了。

 他从大衣内袋摸出张纸,是今早刚拿到的汇丰银行贷款凭证。"各位乡邻。"他提高声音,将凭证举过头顶,"这是汇丰银行批给顾家的两百万信用贷款,专用于收丝。"他转身看向陈九手下,"这位兄弟要是不信,不妨跟我去汇丰查账?"

 人群里爆发出哄笑。

 王阿大甩开那瘦子的手,抓起银圆往怀里一揣:"老子种了二十年桑,还分不清谁是真心收丝!"他冲顾承砚拱了拱手,"顾少爷,我家后晌还有三十担,给您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