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亡者归来,死局重生

会客厅的座钟刚敲过第十一下,顾承砚的指节便重重叩在照片边缘。

 相纸被压出细微褶皱,那半枚和平鸽徽章在雪光里泛着冷硬的光:“张先生,既然官方说他死了——”他喉结滚动,声音陡然沉下去,“为何有人要拿这张旧照威胁顾家?”

 张维钧的茶杯“当啷”磕在茶托上。

 他原本搭在膝头的手猛地攥紧丝绸帕子,指节泛白如骨。

 窗外细雪扑在玻璃上,将他镜片后的红血丝衬得像要渗出血来:“承砚……”他突然站起身,皮靴在木地板上碾出刺耳的声响,“你当真以为柳婉如那篇《沪上绸业黑幕》是偶然?上月吴淞口那船‘纺织机’,报关单写的是德国产,可我托人看了货单——”他猛地顿住,转身时背影像老了十岁,“有些事,他们怕的不是死人,是死人身上的活证据。”

 顾承砚的后颈窜起凉意。

 他想起三日前在码头遇见的李德昌——那个总说“商战无国界”的买办,腕间新添的枪伤还渗着血;想起柳婉如在《大公报》编辑部红着眼说“稿子被删了七处”;更想起原主记忆里那声被酒精泡得模糊的“陈先生你不能走”——原来不是纨绔撒泼,是少年人急红了眼要留住救命的火种。

 “您是说……”他按住桌沿,指腹抵着原主刻的“天下兴亡”凹痕,“林仲甫没死?”

 张维钧的背突然抖了一下。

 他抓起茶盏灌了口冷茶,喉结滚动时溢出半声苦笑:“三年前南海风暴,沉的是商船,不是潜艇。”他重新坐下时,礼帽滑落在地,露出两鬓新添的白发,“上个月我托人去香港码头查,当年捞起礼帽的船家说……帽衬里的协议复印件,边角有火烧过的痕迹——像有人故意留半张。”

 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摸出怀表打开,表盖内侧的“天下兴亡”被体温焐得温热。

 原主那些被他当作风流韵事的旧账突然串成线:去年中秋在百乐门,原主拽着个穿西装的男人不放,被保镖架出去时还喊“协议不能落在日本人手里”;半个月前顾家绸庄收到的匿名信,威胁“交出旧照片否则烧了染坊”……

 “叮铃——”

 铜铃轻响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苏若雪抱着个牛皮纸档案袋站在门口,发梢沾着细雪,鼻尖冻得通红:“承砚,南昌电报局回了。”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照片,指尖在档案袋上按出浅痕,“林仲甫,1935年对德贸易协定首席谈判代表,同年12月随‘远帆号’商船失踪。”

 顾承砚接过档案时,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打算盘磨出来的。

 苏若雪俯身替他翻开档案,发间茉莉香混着油墨味钻进鼻端:“我查了这三年沪上外资企业注册记录,”她的指甲点在一张旧报纸剪报上,“1936年春,日本三井财阀注资的‘天元洋行’突然开始代理德国机械,可他们之前只做生丝出口。”

 张维钧凑过来看,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天元洋行?上月我在银行碰到他们买办,说要收购闸北的纺织厂——”他突然顿住,猛地抬头看向顾承砚,“你前儿说吴淞口那船‘纺织机’,报关行是不是挂的天元旗号?”

 顾承砚的手指在档案页边划出折痕。

 他想起三天前在码头看到的货箱,木头上的“德国”刻痕特别深,像要盖住底下的印记。

 苏若雪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温度透过粗布袖口传来:“我让人查了天元的仓库记录,他们最近在大量收旧丝绸——”她压低声音,“染坊的老周说,那些丝绸的经线密度,和林先生当年带回来的样品很像。”

 会客厅的座钟敲响第十二下。

 顾承砚合上档案时,封皮上的灰尘簌簌落在苏若雪绣着并蒂莲的鞋尖。

 他望着窗外越积越厚的雪,突然笑了:“若雪,把我那套深灰西装找出来。”他转向张维钧,眼里的锋芒刺破了雪色,“张先生,麻烦您给汉口的陈老板带句话——就说他那位做咖啡豆生意的表弟,明天要拜访天元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