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密信疑云,棋局再开

顾承砚将信封搁在账房的檀木桌上时,指节还带着夜露的凉意。

 苏若雪已经取来裁纸刀,刀身映着煤油灯的光,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窄的影子。

 "拆吧。"她的声音比往常轻,像是怕惊碎了什么。

 他接过刀,指甲在封口处挑了挑——黄草纸的纤维立刻分开,露出内里泛着米白的信纸。

 展开时,油墨的气味先窜进鼻腔,是新式印刷机特有的生涩味。

 苏若雪的发梢扫过他肩膀。

 两人同时看清信上的字,呼吸几乎在同一刻顿住。

 "你在南京拍下的文件副本,已被'影子委员会'掌握。

 如欲取回,请于三日后午夜前往霞飞路旧教堂。"

 顾承砚的拇指缓缓抚过"南京"二字。

 三个月前他以顾氏绸庄采购蚕丝为名去南京,实则是替纺织同业会抄录财政部刚出台的《民营纺织业补贴条例》,那上面详细列着日资渗透的二十三家华资企业名单——若被日方拿到,这些厂子怕是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影子委员会..."苏若雪轻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抵着唇,"我好像在《北华捷报》见过这个名字。"她转身翻出墙角的旧报纸堆,发辫在腰间晃出小弧度,"去年冬天,法租界巡捕房查抄过一家地下印刷厂,卷宗里提到过'替影子委员会处理情报'的字样。"

 顾承砚的指节叩了叩信纸:"中间人,左右逢源。"他想起前几日在汇丰银行听到的传闻,说有批日本商社的密电被截,最后竟辗转到了美国商会手里——原是这影子委员会在牵线。

 苏若雪突然抽了抽鼻子,从报纸堆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申报》副刊。

 她的指甲盖沾了墨,在报角划出浅痕:"看这里,民国二十年,公共租界工部局辞退的档案员在回忆录里写过,'有群人专门收集各国废纸篓里的秘密,再把这些秘密标上价码'。"她抬头时,睫毛被灯光镀成金,"他们不站队,只做买卖。"

 账房的挂钟敲了两下。

 顾承砚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稳住"二字硌着掌心。

 他望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梧桐叶,突然笑了:"所以白鸦不是来威胁,是来做交易的。"

 苏若雪的手指在报纸上顿住:"你怎么确定?"

 "如果他们想毁掉文件,直接交给日商便是。"他将信纸折起,收进西装内袋,那里还躺着从南京带回来的胶片,"但他们选了约我见面——说明这文件对他们而言,价值在'活棋'而非'死棋'。"

 苏若雪起身替他整理领结,红绳腕带擦过他喉结:"要去?"

 "当然。"他握住她的手,腕带的红绳在两人掌心交缠,"我不仅要去,还要让他们知道,顾某人的东西,不是想买就能买,想卖就能卖的。"

 三日后的傍晚,霞飞路旧教堂的彩色玻璃在夕阳下碎成一片虹。

 顾承砚戴着宽檐礼帽,鼻梁上架着副银框眼镜,西装内袋里装着伪造的《柏林商报》记者证——这是苏若雪托教会学校的校友连夜赶制的。

 他站在街角的咖啡馆里,望着教堂斑驳的外墙,喉结动了动。

 "钟楼有三个出口,侧门年久失修会吱呀响,后排忏悔室的地板缺块砖。"他对着袖扣里的微型麦克风低声说,那是周厂长托德国机械师改造的,"若雪,能听到吗?"

 "清楚。"苏若雪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刺啦声,"我在对面的裁缝铺二楼,无线电监测仪已经架好。

 你每走一步,我都能看到信号波动。"

 顾承砚摸了摸礼帽边缘,帽檐下的阴影刚好遮住半张脸。

 他看了眼怀表——离午夜还有半小时。

 教堂前的路灯次第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绷紧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