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白鸦真容,暗网浮出

煤油灯在账房梁上晃,灯芯噼啪爆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粉墙上,像两团扭打在一起的墨渍。


 苏若雪的指甲掐进胶卷边缘,焦洞处的纸灰簌簌落在算盘上,混着她前夜躲爆炸时蹭的墙灰,在算盘珠上堆成个小丘。


 \"从头来。\"顾承砚的拇指抵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将胶卷往灯前挪了挪。


 他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打湿了月白长衫的领口——这是他昨夜第三次说这句话。


 胶卷上的小字被放大后,在灯影里忽明忽暗,像爬满纸面的黑蚂蚁。


 苏若雪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摸出块绣并蒂莲的帕子,先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才低头凑近胶卷。


 她的发梢扫过他手背,带着点皂角香:\"你看这里,'白鸦需尽快确认身份'后面有个括号,写着'七人组'。\"她的指尖点在\"组\"字上,指甲盖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那是前日他在霞飞路给她买的凤仙花染的。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半月前商会茶会上,穿月白旗袍的白小姐端着茶盏对他笑,说\"顾先生的绸庄,该是民族工业的旗\";想起三日前码头上,穿墨绿裙的白小姐替他挡住日商推来的货箱,裙角沾了泥也只是轻笑。


 原来那些温柔都是网,网里裹着七根带刺的针。


 \"还有这个。\"苏若雪的声音突然发涩,她翻到胶卷最后一页,\"'核心为影委叛逃者'。\"


 影委。


 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三年前那场腥风血雨他记得太清楚——租界报纸用整版登过\"影子委员会\"成员名单,次日就有三人死在黄浦江里,浮尸心口都插着带血的鸢尾花。


 原主纨绔时跟着狐朋狗友去看过热闹,他穿越后翻旧报纸,在边角发现过一行小字:\"秘书沈某失踪,疑携密档投敌\"。


 \"沈清澜。\"他脱口而出。


 苏若雪猛地抬头,手里的胶卷\"啪\"地落在桌上。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德资银行的沈翻译?


 半年前被指泄露机密,报纸上登过她的照片——\"她突然顿住,从抽屉里翻出本旧报纸,泛黄的纸页哗啦啦响,停在第三版右下角。


 照片里的女子穿掐腰西装裙,短发烫成大波浪,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尖。


 \"对,就是她。\"顾承砚的指节叩了叩照片,\"钟楼下那次,我看见白鸦的影子。\"他想起五日前的雨夜,他跟踪日商松本,转过外白渡桥时,瞥见钟楼阴影里立着个穿墨绿裙的身影,等他追过去,只捡到半枚翡翠耳坠——和照片里沈清澜戴的那对,一模一样。


 窗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梆子声惊飞了梁上的夜枭。


 苏若雪将报纸推到他面前,指尖在\"冯·霍夫曼\"四个字下划出深痕:\"德资银行大班,半年前力保沈清澜,说她是被诬陷。\"她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怕惊碎了什么,\"后来沈清澜被辞退,冯·霍夫曼也调去了柏林总行...\"


 \"所以她现在替谁做事?\"顾承砚喃喃自语,忽然攥紧了桌角。


 他想起林文昭胶卷里那句\"重点盯'汇通信托'\",而汇通信托的大股东,正是刚从柏林调回上海的冯·霍夫曼。


 次日的商会茶会设在和平饭店顶层。


 顾承砚站在落地窗前,看霞飞路上的电车\"叮铃\"驶过,玻璃倒影里,阿福正弯腰替他整理袖扣——那枚翡翠袖扣里,藏着他让钟表匠改装的窃听器。


 \"都放好了。\"阿福的声音像蚊子哼,\"花厅的留声机后,茶柜的铜壶底,连冯经理的雪茄盒里都塞了。\"他退后半步,目光扫过顾承砚腰间鼓起的皮夹——里面装着苏若雪连夜抄的德英对照词典。


 茶会开始时,留声机放着《夜来香》,银质茶盘相撞的脆响里,英籍经理亨利的声音突然拔高:\"沈小姐?


 我上月在百乐门还见着她!\"他端着香槟杯晃了晃,酒液溅在西装前襟,\"替冯·霍夫曼做事?


 那老东西在柏林憋了半年,怕是要在上海掀风浪!\"


 顾承砚的手在皮夹上按了按,喉结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