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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沉默了。
顾承砚能听见电流的嘶鸣,像极了绸庄织机卡壳时的声响。
就在他以为对方要挂断时,夜枭突然说:"你母亲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血液轰的冲上头顶。
顾承砚的手指扣住电话线,指节发白。
他母亲?
原主的母亲早就在他六岁时病逝,可夜枭这句话里的"母亲",分明指的是照片里那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那个被顾家刻意抹去的存在。
"你知道这个网络?"他追问,声音发紧。
"叮——"
刺耳的忙音突然炸响。
顾承砚猛地抬头,透过维修通道的气窗,看见斜对面的梧桐树影里晃过道灰影。
与此同时,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皮鞋跟叩击水泥台阶的脆响,带着股狠劲。
"特务!"苏若雪的低唤像根针,扎破了他的怔忡。
她不知何时摸出了袖底的剪刀,刃口在黑暗里泛着冷光。
顾承砚反手拽住她手腕,拽向墙角的通风管道——那是他刚才检查金库结构时注意到的,直径足够两人蜷缩的空隙。
"进去!"他托起她的腰,苏若雪咬着唇爬进管道,蓝布围裙被铁皮刮出道豁口。
顾承砚刚要跟上,余光瞥见电话亭的玻璃被人从外敲了敲——是张模糊的脸,戴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
但那道从帽檐下漏出的目光,让他后颈发寒——是昨夜跟踪苏若雪的檀香味道。
"砰!"
维修通道的铁门被踹开。
顾承砚猛地缩身钻进管道,铁皮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捂住苏若雪的嘴,能感觉到她的睫毛扫过自己手背,像只受了惊的蝴蝶。
"霍夫曼先生说,只要控制住这批金库,就能切断'曙光'的资金链。"
"可这第四个金库也空了。"另个声音带着江浙口音的生硬,"会不会被共党抢先了?"
"放屁!"为首的特务啐了口,皮鞋跟碾过地上的地图碎片,"那姓顾的纨绔能懂什么?
我看是林芷兰那老东西留的后手——当年她带着那群资本家藏钱,现在倒成了麻烦。"
顾承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林芷兰,这个名字他在苏若雪母亲的笔记里见过,在苏州河沉船的刻痕里见过,现在又从日伪特务嘴里听见。
原来"曙光行动"的根,扎在二十年前的民族资本联盟里。
"走!
去百老汇大厦。"特务的脚步声渐远,通风管道里的霉味却更重了。
苏若雪的手指突然攥紧他的袖口,往管道深处指了指。
顾承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正看见气窗外的梧桐树梢——有个身影立在对面楼顶,鸭舌帽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是夜枭。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像在说:别跟来。
铁皮管道里,顾承砚的心跳声大得震耳。
苏若雪的体温透过蓝布围裙渗过来,混着她发间残留的桂花头油香。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句极轻的呢喃,像承诺,又像警告:"若雪,我们要找的,从来不是钱。"
通风管道外,日伪特务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管道里的两人屏住呼吸,听着彼此的心跳,等待着下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