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虚实之间,棋子落定(第3页)
他放下酒杯:"各位慢用,我去去就来。"
绸庄仓库的霉味混着雨水的腥气。
苏若雪摸黑拧开第三排木柜的铜锁,老榆木的吱呀声在空荡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她从怀里掏出蓝布包,真账册的边角还带着体温,换出伪造的"挪用记录"时,指尖擦过页脚的暗纹——那是顾承砚用特殊墨汁画的水波纹,只有在月光下才显形。
"当啷。"
她手一抖,半块薄荷糖掉在地上。
那是顾承砚今早塞给她的,此刻在青砖缝里闪着银白的光。
苏若雪蹲下身捡,听见后窗传来野猫的嘶叫。
她抬头看向窗外的梧桐树,影子在雨里晃得像群张牙舞爪的鬼——但她知道,真正的鬼在更暗处。
凌晨两点,虹口的霓虹灯还在滴血。
松本大郎攥着苏若雪留下的"挪用记录",指节发白。
小林举着煤油灯,火光在他脸上跳:"松本桑,顾氏绸庄的账户...只剩八百银圆。"
"八...八百?"松本大郎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我们查封令都盖了工部局的章!"
"顾先生说,账户三天前就转去通和洋行做保证金了。"突然响起的英文让所有人一僵。
穿三件套西装的英国经理从阴影里走出来,怀表链在胸前晃得人眼晕,"根据《上海租界商业公约》第17条,贵方未经通知查封外资保护账户,我们将向总领事提出抗议。"
松本大郎的长衫下摆浸在水洼里,像团化不开的墨。
他猛地转头看向佐藤,后者正慢条斯理地擦着钢笔:"松本君,您该想想,是谁让顾承砚拿到通和的合同。"
雨越下越大,打在顾氏绸庄的青瓦上。
顾承砚站在二楼窗口,看苏若雪抱着真账册从仓库出来,伞骨被风吹得翻卷,她却护着怀里的布包像护着命。
他摸出怀表,秒针正指向三点——比计划早了半小时。
"叮铃铃——"
电话亭的玻璃蒙着雾气,青鸟的指节在投币口敲了三下。
他盯着雨幕里顾氏绸庄的灯,喉结动了动:"我是青鸟。"话筒里的电流声刺得耳朵疼,他捏紧话筒,"我需要见幕后的人一面。"
挂断电话时,雨水顺着帽檐滴进衣领。
青鸟摸出张旧报纸,头版是顾承砚去年在慈善晚会上的照片,底下一行小字:"顾氏少东与苏府千金再续前缘"。
他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纸篓——几张碎纸片飘出来,是"周记铁厂"的破产公告。
顾承砚站在二楼,看着雨幕里那抹灰布长衫的影子消失在弄堂口。
他摸出兜里的翡翠扳指,指腹蹭过内侧的刻痕——那是他今早新刻的"实业"二字。
窗外的雨打在梧桐叶上,他想起周伯最后一次来绸庄时的模样:白胡子沾着粥粒,攥着他的手说"小顾啊,造机器比卖布难,可...可总得有人造"。
雨停的时候,东边的天已经泛白。
顾承砚把扳指套回手上,转身对正在擦桌的苏若雪笑:"明早去闸北,我得拜访位老朋友。"苏若雪抬头,看见他眼里有光,像极了他们初遇时,他蹲在仓库里拨算盘的模样——那时他拨的是加减乘除,现在,他拨的是整个上海滩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