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破局之前,人心之战

闸北的晨雾还未散尽,顾承砚的黄包车已碾过青石板路。

 他摩挲着翡翠扳指上的"实业"二字,车帘外飘来煤炉的烟火气——周记铁厂的老厂址该到了。

 "周伯!"他掀帘下车时,正见个佝偻身影在破院门口扫落叶。

 白胡子沾着隔夜的粥粒,粗布褂子洗得发白,哪还有当年铁厂老板的模样?

 周伯的竹扫帚"啪"地掉在地上。

 他抬起浑浊的眼,先是惊,后是慌,最后别过脸去:"顾少东怎的来这破地方?

 周某早不是造机器的,现在...现在给米行扛麻袋。"

 顾承砚弯腰捡起扫帚,扫了堆落叶推到墙根:"您去年在绸庄说,'造机器比卖布难,可总得有人造'。"他声音轻,却像锤子敲在青石板上,"周伯,我要在商会里设个'实业部',专门做机器、造铁轨、炼钢材。"

 周伯的手在发抖。

 他盯着顾承砚胸前的翡翠扳指,那抹绿映着晨光,像极了当年铁厂熔炉里跳动的火星。"顾氏绸庄刚从日商手里抢回命,您...您不怕我这老废物拖累?"

 "拖累?"顾承砚从怀里掏出份烫金请帖,"这是新商会的核心席位,您是首座。"他指腹蹭过请帖边缘的暗纹——那是他连夜让人绣的齿轮图案,"织光会断您原料、买通银行抽贷,不就是怕有人造出中国人自己的机器?

 您若出山,他们怕的东西,就成了我们的刀。"

 晨雾突然散了。

 周伯望着请帖上"上海民族实业商会"八个字,眼泪砸在"周鸿远"三个字上,晕开团模糊的墨。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尖碰了碰齿轮暗纹,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我...我得回家问问老太婆。"

 "她今早咳得厉害吧?"顾承砚从包里取出瓶川贝枇杷膏,"我让若雪找西医开的方子,润肺的。"他把药膏塞进周伯手里,"下午三点,霞飞路咖啡馆,我等您。"

 黄包车重新启动时,顾承砚掀帘回望。

 周伯还站在破院门口,手里攥着药膏和请帖,像攥着失而复得的命。

 另一边,苏若雪抱着药箱拐进同福里。

 织光会财务主管陈立仁的老母亲昨日从楼梯上摔了,这消息是绸庄的绣娘阿菊透露的——阿菊的表妹在陈家帮佣。

 "陈太太!"她敲开斑驳的木门,正见个中年妇人扶着老人在檐下喘气。

 老人额角肿着青包,咳嗽声像破风箱。

 苏若雪蹲下身,用银针在老人虎口轻刺:"我学过些医术,让我看看?"

 "您是...顾氏绸庄的苏小姐?"中年妇人认出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顾承砚前日在拍卖行拍的,说是要送她做生辰礼。

 苏若雪没戴,只把镯子包在帕子里,塞给了阿菊换消息。

 银针下去半刻,老人的咳嗽轻了。

 苏若雪又从药箱里取出云南白药:"这是德国进口的,止血化淤最好。"她抬头时,正见陈立仁站在巷口,青布长衫沾着雨痕,手里提着从药铺抓的药包。

 "陈主管。"她起身,发梢扫过老人的手背,"令堂这伤得好好养着,我让绸庄的车每日来接王大夫,钱...算我的。"

 陈立仁的喉结动了动。

 他上周刚替织光会查顾氏的账,看着那些被做假的单据,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此刻见老母亲攥着苏若雪的手,浑浊的眼里有了光,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在纺织厂当学徒时,也是这样被老东家的女儿递过一碗热汤。

 "苏小姐..."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在药箱上的"顾氏"烫金字样,"这...这怎么好意思?"

 "都是中国人。"苏若雪替老人理了理被角,"您母亲养您不容易,我们做小辈的,该帮衬。"

 她转身时,袖中锦帕滑落。

 陈立仁弯腰去捡,看见帕子内侧用金线绣着"同气连枝"四个字——那是顾承砚前日在商会说的话,"民族工业,同气连枝"。

 暮色漫进仓库时,青鸟的皮鞋踩碎了满地玻璃渣。

 他盯着阴影里的檀木椅,上面坐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怀表链在胸前晃得人眼晕——正是前日在顾氏绸庄替顾承砚解围的英国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