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破局之前,人心之战(二)(第2页)
顾承砚望着重新安静下来的会议室,心里的弦松了半寸。
他朝苏若雪使了个眼色,她微微点头,拎起牛皮纸信封往外走。
经过陈老板身边时,她顿了顿,轻声道:“陈太太下午三点在霞飞路咖啡馆等您,她让我捎句话——‘孩子的事,别让老陈操心’。”
陈老板的眼眶又红了。
顾承砚看着苏若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头对众人笑道:“诸位要是还有顾虑,不妨去后厅看看。苏小姐让人把这半年各厂的订单、账册都搬过来了,咱们当面算笔明白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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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留声机前,慢慢转动摇柄,松本的声音再次响起,却被周老板的大嗓门盖住:“算什么算!顾先生都把底裤亮给咱们看了,我周某人还能信不过?”
笑声里,顾承砚摸出怀表看了眼。
两点五十分,苏若雪应该已经到了咖啡馆。
他想起早上塞给她的水果糖,糖纸印着大公鸡,此刻该还在她旗袍口袋里。
后厅突然传来翻账本的声音,夹杂着会计老吴的惊叹:“顾氏绸庄这个季度的利润……怎么比去年还多两成?”
顾承砚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
法租界的警笛又响了,这次声音里没了慌乱,倒像是催命的鼓点。
他摸出钢笔,在会议记录末尾添了行小字:“核对各厂资金占比,重点查荣泰、顾全记的流动账。”
钢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晕开个小墨点。
他合上本子,听见楼梯间传来苏若雪的脚步声,还有牛皮纸信封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那是陈老板刚签的承诺书,墨迹应该还没干。
苏若雪抱着牛皮纸信封转过楼梯拐角时,会计老吴正扶着金丝眼镜从会计室探出头,算盘珠子在他身后叮当作响:“苏小姐,您要的各厂资金占比表誊好了。”她加快脚步,旗袍下摆扫过打蜡的地板,发间珍珠簪子在廊灯下晃出细碎的光。
推开会计室门,油墨味混着算盘珠的木香气扑面而来。
老吴把一叠蓝格账册推到她面前,其中一页用红笔圈着“顾全记染坊”四个字:“周老板那厂规模小,原本只占基金的百分之七。您说要提……”
“提到百分之十。”苏若雪翻开账册,指尖停在“荣泰纱厂”那栏,“陈老板的厂虽大,但陈太太说最近在德国找医生花了不少钱,流动金紧张,给他降两个点。”她抬头时,窗外的阳光正掠过她耳后的墨渍——那是上午核对名单时蹭上的,顾承砚替她擦过,却没擦干净。
老吴的手在算盘上停住,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苏小姐是要让小厂也能说上话?”
“顾先生说,”苏若雪抽出钢笔在账册上画了道斜线,“若只让大厂家攥着话语权,那些小老板就算入了基金,也会觉得自己是跟着喝汤的。”她笔尖顿了顿,又在“李记布行”那栏加了个批注,“就像周老板,他昨天还跟我说,要是基金里连他的染缸钱都算不清,不如回家卖茶叶蛋去。”
老吴突然笑出了声,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苏小姐这是拿糖哄孩子呢。”他推了推眼镜,“不过这糖甜得有理——小厂活了,大厂家的原料销路才稳当。”
苏若雪刚要答话,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承砚的西装下摆扫过门框,袖扣在门框上撞出轻响:“若雪,青鸟来了。”
会计室的空气突然紧绷。
苏若雪合上账册,见顾承砚眉峰微蹙——他只有在听见坏消息时才会这样。
她把账册递给老吴:“您先按新比例算,有问题等我回来再调。”
顾承砚的办公室里,檀香烧得只剩半截。
青鸟倚着窗站着,灰布长衫下摆沾着星点泥渍,显然刚从外头赶回来。
他把张皱巴巴的纸条拍在桌上,字迹是用米汤写的,遇热才显出来:“松本找了个叫赵伯年的买办。这人从前在南京给财政部当过差,手里有沪市所有仓库的分布图。”
顾承砚的指节抵着桌面,指腹蹭过纸条边缘的焦痕——那是青鸟用洋火烤出来的。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申报》上看到的消息:赵伯年的独子上个月在圣约翰大学被日本学生打断了腿。
“他缺钱?”
“缺的不是钱。”青鸟从怀里摸出个铜哨,“松本说能送他儿子去东京治腿,还许了个‘沪市产业清算委员会’的头衔。”
顾承砚的瞳孔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