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故人难觅,心火再燃(第3页)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墙上西洋钟的滴答声。
周老板摸出旱烟袋,火星子在烟锅里明灭:"顾少这步险棋,成了是救市,败了......"
"败了我顾氏纱厂抵给各位。"顾承砚解开袖扣,露出腕间被怀表压出的红痕,"但我算过,吴兆麟最近在跑法租界的地皮,急需咱们的丝绸做面子工程;英国商会要的是战时物资储备,他们都等不起。"
赵厂长突然拍了下桌子:"我信你!
当年你带着咱们改良双宫丝,把日商的绢丝挤出十六铺,这胆子我认!"
附和声渐起。
顾承砚望着众人发红的眼眶,喉间发紧——三年前他刚接手顾氏时,这些人还骂他是"纨绔败家子",如今却愿意把身家压在他的"疯点子"上。
此时后堂传来轻叩门板的声音。
阿福探进半张脸:"顾少,苏小姐让送的急件。"
牛皮纸信封还带着苏若雪袖间的茉莉香。
顾承砚拆开,账册复印件上"苏州汇通银号"的红戳刺得他瞳孔收缩——收款方写着"林氏纺织行",金额是五万银圆,附言栏用蓝墨水写着"染坊设备款",落款日期是上个月初三。
他的指尖在"林"字上停了三秒,突然抬头对赵厂长说:"苏州的染坊订单,最近有异常吗?"
"上月确实多了笔急单,要的是改良靛蓝染剂......"赵厂长话音未落,顾承砚已将信封塞进西装内袋,"散会。
周叔,麻烦你盯着吴兆麟的货船;孙掌柜,英国商会的茶会你替我去——"他转身时衣摆带起风,吹得会议桌上的草案哗哗作响,"我去苏州。"
顾宅后院的月洞门爬满紫藤,夜露打湿了苏若雪的缎面绣鞋。
她望着顾承砚往皮箱里塞换洗衣物,烛火在他眉骨投下晃动的影:"苏州的汇通银号,我让人查过,收款账户是新开的,用的是林芷兰的旧印鉴。"
"所以她可能藏在苏州。"顾承砚扣上皮箱搭扣,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她鬓角的珍珠簪微微摇晃,"若雪,等我回来......"他握住她的手,掌心还留着牛皮纸的纹路,"我想带你去看真正的江南。
不是现在的租界、不是染坊,是有青石板桥、有菱角船的江南。"
苏若雪的指尖轻轻抚过他掌纹里的茧——那是当年在染坊调试织机磨出来的。
她仰头笑时,眼尾的泪痣像落在雪地上的朱砂:"我等你。"
凌晨三点的上海站,蒸汽机车的白雾漫过月台。
顾承砚裹着件灰布长衫,皮箱里除了换洗衣物,还塞着那页汇款记录和半本《江南织造志》。
他望着车窗倒影里自己紧绷的下颌线,听见车轮与铁轨碰撞的哐当声,像极了三年前染坊里织机的轰鸣。
火车驶出站时,苏州方向的天空正泛着鱼肚白。
顾承砚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望着渐次后退的路灯,在玻璃上呵出一团白雾。
他掏出怀表,夹层里的纸条被体温焐得温热,"你不是一个人"几个字在雾中若隐若现。
"林芷兰。"他对着白雾轻念,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细小的水珠,"这一次,我要找到你。"
火车鸣笛的长音消散在晨雾里,苏州站的站牌已在前方若隐若现。
顾承砚整理好衣领,将皮箱提在手里。
月台上的路灯映着他挺直的脊背,像一柄收在鞘中却已磨利的剑——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线索从指缝间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