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晨光里的叶脉

清晨的阳光慷慨地泼洒在餐桌上,将瓷碗的边缘镀亮,碗里残余的白粥泛着温润的光泽。食物朴实的香气混合着窗边栀子花苞逸散的清幽,在客厅里织成一张无形而温暖的网。

 

沈星晚那句带着笑意的“这花苞真结实,根扎得牢,看着就让人安心”余音刚落,顾言那句平淡却重逾千钧的“嗯。根,都稳了”便稳稳落下,如同最后的榫卯嵌入,完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确认。

 

念初捧着碗,看看爸爸沉静无波的侧脸,又看看沈阿姨骤然明亮、眼角微湿却努力抿唇压住笑意的模样,虽然懵懂,却也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份沉甸甸的、令人胸腔发暖的“稳”。他咧开嘴,用力点头,声音清脆地附和:“嗯!都稳了!” 仿佛在用全身的力气宣告着某种共识。

 

这顿早餐的后半程,便在一种奇异的、饱含暖意的静谧中流淌。碗筷碰撞的轻响,念初满足的咀嚼声,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都成了这安稳图景的背景音。顾言吃得极慢,每一口都带着他一贯的专注,仿佛不是在进食,而是在感受谷物最本真的滋养。沈星晚小口喝着粥,温热的米汤熨帖着胃,也熨帖着心,目光时不时流连在窗边那盆青翠的栀子花上,又悄悄掠过顾言沉静的轮廓。念初则是最快解决战斗的那个,放下碗,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眼睛亮晶晶的,精神头十足,昨夜的疲惫仿佛已被阳光和那碗暖粥彻底驱散。

 

阳光在餐桌上缓缓移动,一寸寸照亮桌面清晰的木纹。

 

顾言终于放下了筷子。他没有立刻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桌面,最后落在沈星晚面前那碗还剩下小半的粥上。碗壁已经不再烫手,只余下温和的暖意。

 

“饱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停留在那碗粥上。

 

沈星晚正看着窗外的木亭出神,闻言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碗,脸上微微一热:“嗯……有点撑了。” 她其实并非吃不下,只是刚才那番情绪的起伏和暖意的充盈,让她觉得胃里被某种更柔软的东西填满了。

 

顾言没再说什么。他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沉静的韵律感。高大的身影移开,带起微弱的气流。他没有收拾碗筷,也没有走向客厅,而是径直走向玄关。

 

念初和沈星晚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的背影。

 

顾言在玄关处停下,弯腰,从鞋柜旁的角落里拿起一个东西——一把带着木柄、刃口闪着冷光的短柄手斧。斧刃并不宽厚,却线条流畅,刃口磨得极为锋利,在玄关稍暗的光线下也泛着雪亮的寒芒。木柄深褐色,油润光滑,显然被长久地使用和摩挲。

 

他拎着斧子,转身走回客厅。

 

念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那把斧子他认得,是爸爸处理木头、特别是对付硬木疙瘩时常用的工具。斧刃的寒光总是让他想起爸爸工作时那种心无旁骛、近乎冷酷的专注力,带着一种原始而锋利的威慑感。他不由得又看了一眼茶几上那块承载着自己“根稳了”印记的黄杨木料,心头莫名一紧。

 

沈星晚也看到了那把斧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看着顾言拎着斧子走向客厅一角,那里堆放着一些待处理的木料和工具。他这是要……做什么?刚才那满室的温情暖意,与这柄闪着寒光的利器,形成一种突兀的、近乎割裂的对比。

 

顾言仿佛没感受到身后两道目光的惊疑。他在木料堆前蹲下,目光沉静地扫过几块形态各异的边角料。最终,他拣起一块大约两尺来长、碗口粗细的槐木墩子。这槐木显然有些年头了,表皮粗糙皲裂,颜色深褐,带着风雨侵蚀的痕迹,木质本身却异常坚硬沉重。

 

他单手将沉甸甸的木墩子提起,掂量了一下,然后拎着它和那柄寒光闪闪的手斧,一言不发地走向通往庭院的玻璃门。

 

“吱呀——” 玻璃门被推开,清晨带着草木清气的凉风瞬间涌入,吹动了沈星晚颊边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