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晨光里的叶脉(第2页)
顾言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走向庭院深处那座沉默的木亭。
客厅里,只剩下念初和沈星晚,以及那把斧子带来的无形寒意。
“爸爸……”念初小声咕哝了一句,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和困惑,下意识地又看向自己的木料。刚刚才被宣告“根稳了”的踏实感,似乎被那抹斧刃的寒光刺了一下。
沈星晚看着顾言消失在庭院里的背影,又看看念初微微绷紧的小脸,心里那点因斧子带来的不适感很快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她必须做点什么,打破这突如其来的冰冷氛围。她站起身,脸上重新漾起温软的笑意,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走到念初身边。
“念初,”她声音轻柔,像怕惊扰了什么,“你看,阳光多好。”她指向窗外,目光却温柔地落在念初脸上,“阿姨带你去看看亭子旁边那棵小银杏树好不好?它好像又长高了点呢。”她刻意避开了“爸爸”和“斧子”这样的字眼,只提阳光、亭子和那株充满希望的小苗。
念初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了。他想起爸爸坐在他身边时,目光也曾长久地落在那棵小银杏苗上。那株小小的、嫩叶舒展的绿色生命,似乎总带着一种抚慰的力量。他点点头,眼神里的不安淡去,换上一点期待:“好!”
沈星晚牵起念初的手,他的小手还有些微凉,带着孩子特有的柔软。她拉着他,也走向庭院。
庭院里,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一切都照得明亮而清晰。空气里有泥土的微腥,草木的清香,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被阳光晒暖的木屑味道?
木亭依旧沉默矗立,在晨光中投下方正的影子。亭柱底部那融入木纹的暖痕,纹理在强光下显得更加温厚沉静。
然而,吸引念初和沈星晚目光的,并非木亭,而是亭子旁边空地上的一幕。
顾言正背对着他们。
他并没有像念初想象中那样,用那把闪着寒光的斧子去劈砍什么。那块沉重的老槐木墩子被竖着稳稳地立在地上,像一截顽固的树桩。顾言站在它侧前方一步远的地方,双腿微屈,身体的重心沉得很低,仿佛扎根在地面。他双手握着那柄短斧的木柄,姿势端正而有力,斧刃斜斜向上,雪亮的刃口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点。
他没有动。整个人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晨风偶尔拂动他深色衣袂的一角。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意志力,都高度凝聚在手中的斧子上,凝聚在那块顽固的槐木墩上。那是一种极致的专注,一种摒除了所有杂念、甚至摒除了自身存在的纯粹状态。空气仿佛在他周身凝固,连阳光都似乎绕开了他,只落在那柄闪着寒光的斧刃和深褐色的木墩上,形成一种无声而强大的张力场。
念初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小手在沈星晚掌心里下意识地攥紧了。他从未见过爸爸这个样子。不是雕刻时那种带着掌控力的沉静,也不是工作时那种利落的专注,而是一种……带着原始力量感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石破天惊的蓄势待发!那斧刃的寒光,在爸爸绝对沉凝的气势下,竟显得不那么刺眼了,反而成了一种力量的延伸。
沈星晚也静静地看着。她心中的那点不适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触动。她看到了顾言那沉入大地的姿态,看到了他手臂和肩背肌肉在衣服下绷紧的、充满力量感的线条,看到了那凝聚在斧刃上、几乎化为实质的意志力。这不再是冰冷的工具,而是他意志的化身,是他与眼前这块顽木对话的方式。那份专注,那份沉凝,本身就有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她忽然明白了,这或许就是他“稳”的另一面——一种静水深流之下蕴藏的、足以开山裂石的爆发力。
就在这时,顾言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呼喝。那是一种由极静到极动的瞬间转换!仿佛蓄积了千钧之力的弓弦骤然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