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呼吸的节奏(第2页)
她握紧平口凿,将刀口抵在自己那条刻痕的起点。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昨日他教导的腕部发力,小心翼翼地用木槌敲击凿柄顶端。
“咚!”一声闷响。 凿刀吃进木质,撬起一小片木屑。
力道有些猛了,边缘崩开了一点小缺口。 她的心一紧,下意识地看向顾言。
顾言没有看她手中的活计,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声音平稳:“力散。腕定。” 说完,他便不再管她,自顾自地拿起圆凿,开始处理他自己那条基准线旁边更复杂的弧形区域。他的动作精准高效,木槌敲击凿柄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如同沉稳的心跳。
沈星晚定了定神,不再去看他的完美,将全部注意力放回自己的刻痕上。她调整呼吸,努力稳住手腕,控制着木槌的力道,一点点地沿着自己的“走向”向前推进。
“咚…咚…” 她的敲击声开始时而沉闷时而尖利,节奏杂乱,显露出内心的生涩和紧张。崩缺和毛刺依旧不可避免。
但她没有停下。她咬紧牙关,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刀尖和手下那条越来越清晰的沟壑上。她感受着不同木质区域的硬度差异,感受着顺纹与逆纹切削时截然不同的阻力,感受着力道轻重带来的不同效果……
渐渐的,她的呼吸开始下意识地去配合手的动作。吸气,举槌;呼气,落下。吸气,调整角度;呼气,推动刻刀。
杂乱的敲击声,开始慢慢地、一点点地,试图去寻找某种内在的规律。
顾言那边沉稳的“咚、咚”声,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无形中吸引着她、影响着她。她的节奏虽然依旧笨拙,却开始下意识地、跌跌撞撞地朝着他那稳定频率靠拢。
她不再去思考对不对,好不好看,只是全身心地沉浸在这种呼吸与发力、倾听与模仿的奇妙过程里。
汗水再次浸湿了她的额发,手臂酸胀,虎口发麻。但她奇异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平静。
顾言偶尔会极快地瞥一眼她的进度,但他从不打断她,只在最关键的时候,吐出极其简短的几个字:
“逆纹。轻点。” “转角。换刀。” “呼吸。别憋着。”
每一次提醒,都精准地戳中她正遇到的困境。沈星晚依言调整,每一次调整后,手上的活计果然会顺畅些许。
时间在专注的劳作中悄然流逝。
当沈星晚终于将自己那条刻痕下的木料大致清理干净,虽然坑洼不平,远谈不上光滑,但那条“走向”总算清晰地凹陷了下去,成为木料上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时,她几乎虚脱般地松了口气,拄着凿刀,大口地喘息着,脸上却洋溢着一种疲惫而明亮的成就感。
顾言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了自己那边复杂得多的清底工作。他的区域光滑流畅,如同机器铣削出来一般完美。
他放下工具,目光扫过沈星晚的作品。那凹凸不平、充满手工痕迹的清理面,与他这边的光洁形成惨烈对比。
沈星晚看着他的目光,刚刚升起的成就感又掺入了一丝忐忑。
顾言却没有发表任何评价。他只是伸出手,从工具架上拿过一把专用的清底刀(一种带钩的小刀),递给她。
“修。”一个字。
沈星晚接过清底刀,看着自己清理区域内那些毛刺和坑洼,明白了他的意思——精细修整。
这是一个更需要耐心和细心的活儿。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沉下心来,用清底刀的钩尖,一点点地剔除着毛刺,修平着坑洼。动作很慢,很枯燥,却让她对手下这件作品有了更细腻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