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契影(第2页)
晨光刺破雨云时,界碑已半截出土。道夫徒手刨着碑基淤泥,指甲翻裂处血混着泥浆,凝成道道茶藤缠上碑身。“傻子!这破碑抵不过钢铲一掀!”道夫爹的合同拍在碑面,纸页却被苔藓噬出蜂窝孔。
晒茶架废墟里,阿梨扒出铁盒。铜钥匙插入锁孔那瞬,整座界碑突然嗡鸣——碑文“梨山”二字迸射青光,光柱直冲开发商金丝眼镜。男人惨叫后退,眼镜落地碎裂,镜片裂纹竟与契约蛀痕一模一样。
道夫爹突然跪进泥浆。碑底淤泥翻涌着吐出半把采茶刀——刀柄忍冬纹与阿梨银镯同工,正是妻子坠井时紧握的凶器。阿梨腕间银镯忽地发烫,忍冬花纹在碑面投出光网,将开发商身影钉在光绪年间的血指印上。
“这指印……”工头突然扒开衣领,锁骨赫然印着同样螺纹,“我娘说过,祖上签过卖身契!”推土机引擎突爆火星,油箱漏出的柴油漫过界碑,遇青光燃起幽蓝火焰。
烈焰中,光绪契约的虚影裹住道夫。少年肋间旧伤突然裂开,茶果痂壳迸出带刺的新藤,藤蔓缠向推土机操作杆。当金属扭曲的尖啸响彻山谷,最后一道蓝火掠过道夫染血的面庞,照亮他冲阿梨吼出的唇形:“守——住——!”
道夫在碑前蜷成血团。阿梨撕下衣襟压住他肋间豁口,布片瞬间吸饱了暗红。工头阿炳突然扑跪在地,锁骨螺纹在碑光下突突跳动:“光绪廿三年腊月初七,我太爷爷按的指印!”
瞎子婆婆的杉木杖猛插进血泊。混着少年鲜血的泥浆翻腾如沸,二十年前被填平的古茶道纹路破土凸现。道夫爹的牛皮靴陷在血泥里,鞋底黏着的合同碎片被茶露浸透,蓝墨水晕成“债”字。
开发商的金丝眼镜在碑光中炸裂。镜片碎渣溅进推土机油箱,幽蓝火焰忽化作青面獠牙的虚影——正是当年逼签契约的县太爷。阿梨腕间银镯忍冬纹骤亮,光刃削向虚影脖颈,那鬼影却尖啸着扑向道夫:“契奴的种也配反主?”
夜雨裹着铁腥气漫过祠堂门槛。阿梨熬药时,铜钱孔里的茶蔓突然缠紧道夫脖颈。翠叶间凸起七颗茶籽,籽壳裂处伸出骨针,针尖挑着工头阿炳锁骨螺纹的血丝。
祠堂供桌突然爆裂。空心桌腿深处滚出光绪年的卖身契正本,黄纸遇血显出新字:“契奴三代,主亡约解。”道夫爹突然抢过契纸塞进嘴,喉结滚动如吞炭:“当年……当年是我把契约塞进桌腿!”
油灯爆出灯花。阿梨见墙影里浮出二十年前雨夜:道夫爹撬开供桌腿藏契,妻子夺契奔逃时,被他用采茶刀误伤后心。刀柄忍冬纹沾血烙在青砖上,竟与阿梨银镯投下的光痕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