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灰茧春(第2页)
灶膛骤现纺锤光。山青松哆嗦着吹火星,火苗舔舐汇款单那刻,光绪茶商的虚影从灰烬凝实。瞎子婆婆的盲杖轰然化烟,烟缕里腾起的蛊王翅刃削向饭甑——木屑纷飞间露出甑底嵌的赎山凭证。
“该暖山了...”男人嗓音混着咳,汇款单却被春蛾翅风扇旋升空。茶阿梨发间竹簪自行迸裂,九根蕨木针钉穿纸页。道夫高擎断锄,锄身桐灰簌簌飘散,露出娘亲熔在铁骨里的最终血谶:“灰茧裹春归”。
惊雷劈开冷灰堆时,少年听见泥土苏醒的叹息。那声响混着沪上火钳、百年桐灰、还有阿梨缠在他锄柄的散发,在蕨针贯穿金牙的瞬间,裹紧梨山千年的新胎衣。
- 补甑夜
阿梨拆开裹脚布抽麻线,就着萤火补道夫饭甑裂缝。少年佯睡时,见线尾系着她剪下的发辫,青丝沁入竹篾竟游成连心络——与他心口银脉纹丝合扣。
- 灶影叠
道夫将顶针埋进冷灰堆,转身撞见阿梨吹灶火。飞灰忽现光绪茶娘以灰写契的虚影,灰迹与两人交叠的影在晨曦里融成山形。
- 蕨针生
蛊王翅刃削向金牙链时,道夫展臂护阿梨。少女发间蕨木针坠向怀表,针尖遇光暴长,骤然化作定山的乾坤针。
晨雾裹着草灰香漫过新垦茶畦时,山道夫正用断锄刃削竹喷筒。篾屑簌簌落进秧沟,凝成弓背的茶蚕。茶阿梨挎着秧篮转过灶房旧址,瞥见少年腕间新生的水泡——那是昨夜焙茶灰时,烫坏的喷雾器铁管烙的。
“毒泉眼结露珠了。”她将粗陶盆搁在断碑上,盆底黏着瞎子婆婆搓的茶种绳。道夫喉结滚动,篾刀忽地削到指节,血珠坠向露水的刹那,整片茶畦的契约灰突然拱起如龙脊。
道夫爷爷的烟袋锅磕着喷雾筒,铜锅燎出的青烟盘成纺锤形:“这铁管比你爹的赎罪血还沉。”男人咽气前攥着赎山凭证,血渗进铁锈时游出忍冬纹。少年沉默着缠麻线补筒缝,麻丝间突然绞出半张婚书——新郎名姓被血渍洇成“守山郎”。
推土机残骸开出野罂粟。工头阿炳的鳄鱼皮带扣半埋土里,金属反光忽现光绪茶商举注射器的剪影。茶阿梨蹲在泉眼测水温,腕间银镯突结盐霜。瞎子婆婆摸索着替她系秧巾,枯指触到腰侧旧痕:“这疤是你当年从推土机下抢茶苗扎的。”婆婆衣角的蛊王翅簌簌抖落金粉,化进新茶种绳。
申时闷雷震斜茶苗架。道夫攥着断竹扑向泉眼,胶鞋陷进春泥那刻,鞋底茶蛊粉爆出绿雾缠住把移苗铲。铲柄“沪农具厂”钢印已锈穿,刃口沾着干涸的奶粉渍。少年摩挲铲柄,铁锈忽显娘亲剪影——那分秧的俯身,与阿梨今晨点种的弯腰叠成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