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刀声随风去,谁在笑当年

晨光如金色的瀑流,洗尽山巅最后一丝夜色。

 林羽的身影,连同那一声悠长的叹息,彻底消散在风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最后一缕青金刀意,如游鱼入海,悄然融入了无垠的天际风流,再无痕迹。

 关兴依旧立于原地,身形如一尊被岁月风化的石像。

 他手中那柄陪伴一生的青龙偃月刀,此刻静静横于膝前,刀面上触目惊心的裂痕里,仿佛有星河在微弱地闪烁,倒映着天穹,也倒映着他深邃的眼眸。

 那句“火种已经不需要我们了”的话语,似乎仍凝结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每一个字都重如山岳。

 他闭目良久,山风吹拂着他散乱的鬓发,带来远方草木的清新气息。

 许久,一声轻笑从他唇边逸出,打破了山巅的死寂,笑声里带着释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

 “你走得好,走得早——”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对远去的朋友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若再留一日,怕是真的要抢我这‘武圣’的名头了。”

 话音未落,膝上的青龙刀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刀身剧烈震颤,裂痕中的星光随之明灭不定,仿佛在表达着不甘与战意。

 关兴伸出手,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冰冷的刀身,就像在安抚一个焦躁的挚友。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别急,老伙计。这一刀,已经不是为你我而出了。是为这天下,所有不肯向命运低头的人。”

 刀鸣渐歇,晨曦彻底铺满了大地。

 关兴站起身,将断刀小心翼翼地负于身后,转身,一步步走下山去。

 他的背影不再是那个威震天下的武圣,更像一个卸下了所有荣耀与枷杜的行者。

 三日后,江南水乡,烟雨朦胧。

 一座古朴的石拱桥下,一个赤着上身的老铁匠,正挥汗如雨地捶打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胚。

 炉火熊熊,将他古铜色的皮肤映照得一片赤红,每一次落锤,都伴随着铿锵有力的巨响和飞溅的火星。

 那声音,竟与关兴体内“道源之纹”的律动隐隐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

 关兴驻足在桥头,默默地注视着。

 他看得出,那是一柄残刀的重锻,刀胚上布满了旧日的伤痕,却在一次次的捶打与淬炼中,逐渐焕发出新的生机。

 老匠人年纪已经不小,额上的汗珠汇成细流,顺着深刻的皱纹淌下,滴落在滚烫的铁砧上,瞬间蒸发成一缕白烟。

 他喘着粗气,手臂的肌肉因用力而坟起,青筋毕露,却依旧咬紧牙关,不肯有片刻停歇。

 “老丈,这般辛苦,所为何事?”关兴的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老匠人并未抬头,只是在一次落锤的间隙,用嘶哑的嗓音吼道:“我儿死在北边关隘,是个守城的小兵。他托人带回来的遗言说……说他不是怕死,是怕手里没了刀,心……心便怯了。这刀,是他留下的,我要替他打完!”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伴随着又一记势大力沉的锤击,火星四射,仿佛是他心中不灭的悲愤与执念。

 关兴沉默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麦城,想起了无数个倒在战场上的身影。

 他们手中或许没有神兵利器,但那份至死不肯松手的执着,与眼前这位老铁匠并无二致。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片从青龙偃生刀上剥落的碎片,虽已残破,却依旧流转着淡淡的青金光华,其中蕴含的刀意沉重如山。

 他没有多言,只是走上前,在老铁匠又一次举锤的瞬间,将那片碎片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炉火之中。

 “轰!”

 炉火仿佛被浇上了滚油,骤然腾起三丈多高,青金色的烈焰冲天而起,将整座石桥都染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