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根动时,没人听见雷
那道俯瞰众生的声音消散后,成都城并未如预想般陷入恐惧的骚乱,或是狂热的朝拜。
恰恰相反,一种奇异的静谧笼罩了全城,不是死寂,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清醒。
持续了整整七日,无人再公开谈论那夜神迹,仿佛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然而,家家户户的灶台边,都悄然多了一只盛着清水的陶碗,碗底静静压着一片叶子,那是人们从城外石坛边默默拾来的落叶。
这行为无声无息,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坚定。
第八日清晨,天光微亮。
东市的屠户陈三像往常一样,利落地将最后一扇猪肉分割完毕。
他擦干手,却没有收摊,而是将那把跟了他半辈子的屠刀,用尽全力,“铛”地一声插进了厚实的砧板,刀柄兀自嗡嗡作响。
他转身走进里屋,片刻后,背着一个早已备好的简陋行囊走了出来。
他的妻子追到巷口,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解,颤声问他要去何方。
陈三没有回头,粗犷的嗓音里没有半分犹豫:“麦城的路太长了,总得有人先走上一段。”
他不知道,当他迈出那坚实的第一步时,脚底的青石板路恰好踩在了地脉一丝微不可察的震颤节点上。
一缕比蛛丝还细的青金色微光,自他磨损的草鞋底倏然窜入地层深处,如同一星信火,瞬间点燃了沉睡千年的引线。
这股力量的源头,关兴的意志,此刻并非固守于雪峰之巅。
它如风,如雾,随着那颗不服之心在九州大地上游走。
它感知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在做着一些旁人看来毫无用处的“傻事”。
陇西古道上,一位在边关征战了一辈子的老卒,每日黄昏都会拄着拐杖,蹒跚地走向荒无人烟的十里坡,他说,要替那些没能回家的兄弟们,再把这故乡的土踩实一点。
江南水乡,一位屡试不第的书生,在官府明令禁止私藏传播《麦城遗训》的禁令下,每日于深夜抄写一篇。
抄一句,便低声诵读一句,然后将写满字迹的纸张投入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再将那温热的灰烬悉数撒入奔流不息的江水。
北地酷寒,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在没膝的白雪中,用冻僵的双手,将一块块山石垒成一座无名石碑。
碑上没有一个字,只用碎石片刻出了一把断裂战刀的轮廓。
这些行为,不聚众,不声张,渺小得如同沙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