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铲屎琐事引趣谈(第3页)
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
林树君望着她眼睛里跳动的光,突然觉得后颈的汗毛不再发颤。
他把百元钞票折成小飞机,轻轻抛向空中——纸飞机打着旋儿落下,正好盖在小黑的脑袋上。
小猫甩了甩头,把纸飞机拍得乱飞,衣衣追着去捡,银铃似的笑声撞在墙上,又弹进暮色里。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后山槐树林的老槐树正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第七根镇楼钉"咔"地掉在地上,滚进腐烂的落叶堆里;十八层阴楼的最底层,那双眼的主人终于站了起来,红盖头下,一张和衣衣有七分相似的脸,正缓缓勾起嘴角。
暮春的纣市飘着细雾,林树君把电动车停在"往生托儿所"门口时,手表指针刚划过下午四点。
铁门上挂着的铜铃被风掀动,叮铃一声,惊得门内竹帘晃了晃。
"林先生今天早了二十分钟。"左千户从门里探出头,青灰色对襟褂子的袖口沾着点朱砂粉——这所专门照看亡灵幼崽的托儿所,总带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味。
他手里还捏着半块桂花糕,显然刚哄完哪个闹脾气的小灵童。
林树君弯腰拍掉裤脚沾的猫毛:"小黑这两天软便,兽医说得按时喂药。"他指了指脚边缩成毛团的黑猫,那猫耳朵恹恹耷拉着,却在看见他时努力拱了拱裤管。
左千户蹲下来逗小黑,指腹刚碰到猫背就顿住:"哟,这毛炸的,倒像被雷劈过。"他抬头时目光掠过林树君身后——穿藕色小裙子的衣衣正抱着块绘着百子图的布幔,从走廊尽头飘过来。
她的小皮鞋离地面半寸,发梢沾着几点荧光,那是和其他灵童玩追影子游戏时蹭的鬼火。
"树君哥哥!"衣衣脆生生喊了句,布幔"刷"地展开,里面滚出三只半透明的小狐狸——都是托儿所养的灵宠。
小黑立刻支棱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刚才的蔫劲瞬间没了。
林树君啼笑皆非:"合着是玩疯了不肯吃东西?"他蹲下身,衣衣便熟门熟路地扑进他怀里。
小姑娘的体温比常人低些,发顶却还带着托儿所暖炉的余温。
他伸手去接小黑,那猫却扒着衣衣的裙摆不肯下来,爪子尖在布面上勾出个小三角。
"左叔,麻烦把小黑的饭盆和驱虫符装包里。"林树君站起身,衣衣像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脖子上,小狐狸们追着她的脚腕打转,在地面拖出淡蓝的轨迹。
左千户应了声,转身往屋里走,又突然回头:"对了,上回你说的那道镇宅符,我让福先生新画了张,明儿给你带过去?"
"谢了。"林树君应着,抱着衣衣往外走。
细雾沾在睫毛上,他眯起眼,看见街角"福来冥具"的灯笼已经亮起——那是福先生提前挂的,说是最近"阴市"活动频繁,阳间铺子得亮亮点。
冥店里飘着沉水香。
福先生正蹲在柜台后擦一面青铜八卦镜,见林树君进来,手一抖,镜面上的水渍晕开个圆:"稀客啊,上回见你还是半月前买往生纸。"他身后的张屠夫正捏着叠金箔纸,闻言抬头,络腮胡上沾着金粉:"小林子,可算来啦,我这儿新到的牛骨串,给你家那小丫头挑两串?"
"不了张叔。"林树君把衣衣放在条凳上,小姑娘立刻被柜台上的纸扎小木马吸引,伸手去碰,指尖却穿透了木身——到底是灵体,碰不得阳间活物。
他从包里摸出个油纸包:"前儿我妈腌的糖蒜,给您俩下酒。"
福先生接过纸包,眉开眼笑:"到底是实心人。"他掀开油布,蒜香混着沉水香在屋里漫开,张屠夫凑过来抽了抽鼻子,忽然压低声音:"听说最近城南下水道闹水鬼?
昨儿个有出租车司机拉客,说看见后座坐了个湿淋淋的姑娘......"
林树君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三天前在案发现场捡到的半枚青铜环,想起女警小周发给他的现场照片里,死者脖颈处那道青紫色的勒痕——像极了被水草缠住的模样。
"都是传言。"他垂眼摸了摸衣衣的发顶,小姑娘正踮着脚够纸木马,发梢扫过他手背,凉丝丝的。
福先生却拍了拍他肩膀:"不管是不是传言,你带着这小祖宗......"他指了指衣衣,"还有那猫,多加小心。"
从冥店出来时,细雾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
林树君把衣衣裹在自己外套里,小黑则蜷在他怀里,尾巴尖扫过他手腕的符文——那是上回抓水鬼时留下的灼痕。
路过便利店时,他买了罐鳕鱼罐头,衣衣立刻从外套里探出脑袋:"给小黑的?"
"给小黑的,也给衣衣的。"林树君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回家给你煮酒酿圆子。"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林树君摸着黑往上走,衣衣却突然轻喊:"树君哥哥,小黑说它现在就想吃罐头。"
他脚步一顿:"你能听懂小黑说话?"
"嗯!"衣衣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幽蓝的光,像两盏小灯笼,"小黑说它的肚子里有小石子在滚,还说树君哥哥煮的鸡胸肉没有张阿姨煮的香。"
小黑"喵"地叫了一声,尾巴啪地拍在林树君手背上。
他愣了片刻,突然笑出声:"你这小叛徒,昨儿是谁扒着我裤腿不肯吃张阿姨的鸡胸肉?"
回到家开灯时,衣衣已经抱着小黑坐在餐桌前。
林树君把罐头打开,小黑立刻扑过去,胡须上沾着鱼糜。
衣衣托着腮看它吃,忽然指着桌上的依云矿泉水瓶:"树君哥哥,这个为什么比自来水贵?"
"因为它从很远的地方来,装在漂亮的瓶子里。"林树君盛了碗酒酿圆子推过去,"就像衣衣的小裙子,是树君哥哥跑了三条街买的,所以比普通布贵。"
衣衣咬着圆子点头,发梢的鬼火随着动作忽明忽暗:"那把小黑装在矿泉水瓶里,它会不会变贵?"
"噗——"林树君刚喝的水差点喷出来,小黑被吓了一跳,爪子拍翻了罐头,黄色的鱼糜溅在依云瓶上。
他笑着拿纸巾擦桌子,看衣衣蹲在地上给小黑擦爪子,忽然觉得胸口发暖——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烟火气",哪怕其中混着鬼火和猫毛。
深夜,林树君坐在卧室地板上,面前摊开着一沓符文。
月光从纱窗漏进来,照得朱砂画的"镇"字泛着血光。
他捡起最上面一张,那是左千户今天塞给他的,符文边缘还带着墨香。
指尖划过纹路时,忽然触到一道凸起——是用极细的银粉勾的暗纹,形状像朵六瓣花。
他想起张屠夫说的出租车司机,想起女警小周今早发的消息:"城南第三起溺亡案,死者指甲里有水草,胃里没有积水。"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风掀起窗帘,带进来一丝若有似无的水草腥气。
林树君把符文收进铁盒,转身时看见衣衣抱着小黑趴在门口,小姑娘的小裙子上沾着猫毛,眼睛已经闭上了。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把两人抱回床上。
小黑在他怀里动了动,喵呜一声,像是在说晚安。
月光漫过窗台,铁盒里的符文突然发出微光,六瓣花的暗纹缓缓转动,像极了某种古老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