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北归途

黄河北岸五百里。

 朔风卷着雪粒,像无数把小刀刮过每位北魏残军的脸颊。

 拓跋焘裹紧黑色龙袍,领口处的金线绣成的狼头图腾早已被风沙磨得发暗,露出底下的粗麻衬里。

 他的战马在黄河渡口被流矢射中,昨夜已倒在雪地里,此刻换乘的劣马每走几步就发出一声哀鸣,蹄铁与冻土碰撞的 “咯吱” 声,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跳 —— 沉重,且带着不祥的预兆。

 “陛下,前面有座废弃的驿亭!” 独臂亲卫长乞伏轲殊罗的声音从风雪中挤出来,他的右臂是在当日冲阵混战中被薛安都的马槊挑断,此刻用冻成硬块的布条吊着,血渍在甲胄上晕成一朵暗紫色的鲜花。

 他指着前方那处歪斜的木建筑,檐角的铜铃被风撕扯得哀鸣不止,那声音像极了黄河滩上被飞虎军的火箭点燃的战马临终前的惨嚎。

 拓跋焘翻身下马时,膝盖在雪地里重重一跪。

 龙袍下摆沾满泥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驿亭门板上的斑驳字迹 —— 那是始光元年修缮时留下的 “魏” 字,笔迹遒劲,此刻正像一只眼睛,冷冷看着他这个北魏皇帝。

 驿亭内弥漫着浓重的尸臭。

 三具冻僵的尸体蜷缩在墙角,看服饰是去年从江淮掳来的织工,其中一个还攥着半块没啃完的麦饼,饼渣在冻裂的嘴角凝成白霜。

 拓跋焘用靴尖踢开尸体,木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凳腿上刻着的 “彭城织造” 四字突然刺入眼帘 —— 这竟是刘义隆做彭城王时监造的官物。

 “水。。。 有水吗?”

 一个年轻的鲜卑士兵突然瘫倒在门槛边,他的羊皮袄被流矢划破,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麻衣。

 这是个刚从云中来的少年,出发前还在炫耀父亲给他的狼牙护身符,此刻那护身符正从冻硬的领口露出一角,与他冻紫的嘴唇形成刺目的对比。

 拓跋焘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驿亭墙上的涂鸦。

 那是用烧黑的木炭画的简易舆图,从盱眙到平城的路线被反复勾勒,旁边歪歪扭扭写着 “回家” 二字,墨迹已渗入朽木,像两道干涸的血泪。

 他突然想起祖父拓跋珪,当年重建代国后也曾被慕容垂打得丢盔弃甲,也是这样在荒原上踉跄而逃,最终用十年时间卧薪尝胆却能在参合陂彻底打败后燕。

 “都给我站起来!” 他看着周围沮丧的北魏众将士,猛地将腰间的宝刀拍在案上,刀背磕在朽木上,震落簌簌木屑。

 “某带你们打了十年仗,破柔然,灭赫连夏,又什么时候怕过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心南朝?这次只不过是被那个姓辛的偷袭,值得你们哭丧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