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榷场初开,寒鸦啄空栏(第2页)

 

辛弃疾正要离开,却被属官拉住:“将军,刚才那胡商偷偷塞给我这个。”

 

是块刻着狼头的木牌,背面写着 “下月送良马三十匹”。

 

他摩挲着木牌的纹路,给旁边呆愣着的薛安都解释《孙子》“利而诱之” 的注解,抬头望见西天的晚霞正染红淮河,像极了濉口之战时的血色。

 

“告诉弟兄们,夜里多派哨探,” 他将木牌揣进怀里,“但别惊动他们。”

 

薛安都称诺,离去安排。

 

当寒鸦再次落在榷场栅栏上时,嘴里叼着的不再是枯枝,而是茶商掉落的茶梗。

 

远处传来胡商的马头琴声,混着大宋商贩的算盘响,在渐浓的暮色里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十日后。

 

盱眙榷场的木栅栏外,新栽的榆树苗刚抽出三两片嫩叶,却已被往来的马蹄踩得歪歪斜斜。

 

惊蛰过后的第二个集市日,辛弃疾带着薛安都巡视时,正撞见两个高车汉子蹲在栏外磨刀,青铜刀面映出他们辫梢的铜铃 —— 那是西域于阗国的工艺,却被他们用麻绳缠得只剩半片铃舌。

 

“将军你看,” 薛安都指着交易区,二十个摊位总算摆满了七成,却泾渭分明得像画了道无形的线。

大宋商人的绸缎、茶叶、瓷器占了东半边,西半边则挤着北魏的皮毛、胡商的香料和高车人的铜器。

 

最角落的摊位空着,只堆着些发黑的桦树皮,旁边插着块木牌,用鲜卑文写着 “乌洛侯”,显然是来自东北方遥远的乌洛侯国。

 

一个穿赭石色长袍的吐谷浑人正用骨尺量一匹吴绫,指腹刮过布面的暗纹时,突然转头对大宋布商嚷嚷。“这凤凰尾巴的纹路不对,你们偷工减料!”

 

这位吐谷浑商人腰间的蹀躞带上挂着块和田玉,玉坠撞在银壶上叮当作响 —— 那是他与柔然部落贵族交易时换来的物件。

 

布商急得脸红:“这是建康织室的贡品,哪敢造假?你看这经纬密度。。。”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柔然汉子的粗嗓门打断。

 

那汉子披着狼皮袄,怀里揣着块狼髀石,正把两匹骏马往桩上拴,马鬃里还缠着漠北的沙砾。

 

“别吵了,你真是不识货!那个南朝商贾,我用十张狐皮换你两匹绫,再送你个狼髀石辟邪如何!”

 

薛安都在旁看得直皱眉,伸手就要去按腰间的刀,却被辛弃疾按住。

 

“你看他马鞍上的烙印,” 辛弃疾低声道,“是柔然处罗可汗郁久闾吐贺真的私纹,这汉子定是可汗的亲信。”

 

他转头对属官道,“取官定的尺子来,再把那杆‘公平秤’挂到旗杆上。”

 

所谓 “公平秤”,是根三尺长的檀木杆,秤星用黄铜镶嵌,秤砣铸成立羊形 —— 取 “羊(祥)平” 之意。

 

榷场属官刚把秤挂好,一个西域商人突然挤过来,他头戴尖顶帽,帽檐缀着串玛瑙,操着生硬的汉语。

 

“将军,我要换三十匹蜀锦,运往龟兹。但你们的‘铢’和我们的‘钱’不一样,怎么算?” 他摊开手掌,掌心放着三枚银币,边缘刻着波斯文。

 

辛弃疾早有准备,示意老吏展开一块木板,上面刻着五种度量衡对照表:“南朝一斤等于北魏十三两,等于高车十二衡,等于西域七弥黎。。。” 他指着木板下方的铜斗,“这是标准斗,无论谁来交易,都用它量谷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