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夜残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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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二十三，天冷得刺骨。?s.y!w′x￠s¨.!c!o+m-雪粒子噼里啪啦砸在祠堂的青瓦上，像是无数小石子滚落。朱不二缩在供桌底下，冻得浑身打颤。一股子甜腻又带着腐烂的腥气首往他鼻子里钻——那是供桌上烂掉的果子味儿。他身上那件破棉裤，膝盖那儿磨得油亮，结了厚厚的、黑褐色的血痂，稍微动一动，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供桌上，一根牛油蜡烛的火苗忽闪忽闪，在墙上投下长长的、扭曲摇晃的影子。那影子张牙舞爪，猛地钻进朱不二脑子里——像极了去年春天，他娘摔下去的那个悬崖边，那些狰狞的老松树影子！ 

 “狗杂种！又钻这儿偷食儿！” 

 一声暴喝炸响！供桌“哐当”一声被狠狠踹翻！朱不二抱着脑袋滚进了冰冷的雪地里。刘虎，村里刘守财的儿子，手里攥着根碗口粗的枣木棍，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 

 “叫你偷！叫你偷！” 

 棍子带着风声，砸在朱不二单薄的身上。他破棉袄上的补丁被打得西散飞落。他只能死死蜷缩成一团，像只被踩烂的虾米。棍子砸在背上、胳膊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每一次重击，他都能听见自己骨头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闷响！棍子擦过他冻得通红的耳朵时，他甚至清晰地闻到了那新砍的枣木，混着冰冷雪水的生涩气味。 

 “够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喝止。老族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在雪地里，浑浊的眼睛在惨白的月光下像两块冰。“留口气！明天王员外家的茅坑，还等着他去挖呢！” 

 刘虎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收了棍子。-求\书+帮! ?已^发_布¨最+芯?彰¨結*朱不二瘫在雪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一阵腥甜，“哇”地吐出一口血沫子，鲜红的血在白雪上洇开，刺眼得吓人。 

 去年开春……就是刘虎！他亲眼看见！就因为他娘饿极了，在刘家门口多拿了半块别人扔掉的干饼子，刘虎就狞笑着把他娘推下了悬崖！他娘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在山风里飘啊，飘啊，最后变成崖底一个小得看不见的蓝点，像一小片被揉碎的天空……可村里人，都说他娘是被野狗叼走的。 

 破庙里，北风像刀子，把窗户上仅存的破纸片撕扯得哗啦啦响。朱不二把冻得又红又肿、像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头塞进嘴里，拼命哈着气，想找回一点点暖意。他的眼睛，死死盯着供桌上那半碗冰冷的、几乎结冰的稀粥。那是刘虎他们吃剩下的。旁边还有个啃得坑坑洼洼的苹果核，上面留着清晰的、嚣张的牙印。粥浑浊不堪，漂着几粒发霉发黑的糙米。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伸出僵硬的手指，在冰冷的粥面上，一粒、两粒……整整数了二十七遍，没错，二十七粒米。 

 “哐当！” 

 庙门被一脚踹开！寒风裹着雪沫子猛灌进来。刘虎带着一身酒气闯了进来，腰间明晃晃别着一把新打的猎刀！刀鞘上缠着刺眼的红绸子，在昏暗的烛光下，红得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