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谈笑人生
石榴树的枯叶刚落定,吴军突然按住林夏的肩膀。
他的掌心带着青石板般的温厚,目光越过她的肩头望向树后:“刚才好像有脚步声。”
林夏反手搭住他的腕脉,指下的搏动沉稳如旧,只是寸脉处浮起一丝警惕的锐意。
她摇摇头,将那半块玉佩揣进红绸腕间,与民国二十三年的铜钱贴在一处,凉意混着暖香漫上来:“许是风吹动了铜铃。”
树桠上的铜铃确实晃了晃,昨夜残留的喜庆气随着铃声荡开,落在吴军新浆洗的月白褂子上。
他攥着牛皮纸信封的指节泛白,信封上的杜鹃邮票被指温熨得发潮:“这玉佩……”
“先回去。”
林夏按住他要开口的话,目光扫过树洞里的铜哨。
那哨身刻着的“清”字沾着新鲜泥土,显然刚被人藏进去不久,哨口的铜绿磨得发亮,倒像是常含在唇边的物件。
汽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比来时沉了些。林夏数着车轮转过的圈数,吴军的脉在她指尖跳得规律,只是偶尔会因她翻动信纸的动作颤一下。
桃花笺上的小字确实是清沅的,针脚般细密的笔画里藏着股执拗,正如她脉中那丝不肯熄灭的韧劲儿。
“蛇堂少主……”
吴军的声音压得很低,车帘缝隙里漏进的风带着码头的咸腥气,“你爷爷的账册里提过,民国十六年在苏州杀了三个账房先生的那个?”
林夏指尖在“苏老板”三个字上顿了顿。师父方才提起苏州绣坊时,脉里那股骤然冰结的寒意绝非作假,而清沅敢用自己的字迹写这封信,分明是算准了她能看懂字里行间的试探。
“账册里说蛇堂的人左手虎口都有颗痣。”
林夏突然想起昨夜码头那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月光下他抬手拢衣领时,手腕内侧似乎有块深色的印记,“清沅的脉里有股狠劲,不像个只会绣帕子的姑娘。”
吴军突然踩住刹车,汽车在巷口的青石板上顿了顿。
他跳下车拉开车门时,额角的青筋微微鼓着,脉里的稳劲添了几分燥意:“我去趟码头,查那艘刚靠岸的船。”
“等等。”
林夏拽住他的衣袖,指尖触到他肘弯处的旧伤——那是三年前替师父挡刀子时留下的,“师父中午要设宴,请了刘先生。”
吴军的脚步顿住了。他回身时,晨光正落在他眼底,脉里的燥意渐渐沉下去,化作潭底的暗流:“那个算准去年粮价会涨的刘斌?”
“正是。”
林夏望着远处城根巷的炊烟,突然明白清沅为何要把信寄到吴军手里。
这姑娘算准了吴军的性子,知道他定会把信交给自己,更算准了师父设宴的日子,“她想让我们带话给刘先生。”
汽车重新动起来时,林夏将铜哨揣进袖袋。
哨身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倒让她想起清沅脉里那层薄薄的青影——那不是天生体弱的虚浮,更像是常年压抑着什么的郁结。
师父家的酒宴设在天井里。青砖地被扫得干干净净,薄荷盆边摆了张八仙桌,桌面的木纹里还嵌着去年端午的艾草香。
刘斌到的时候,手里拎着个紫檀木匣子,长衫下摆沾着些尘土,显然是刚从乡下赶回来。
“林丫头这腕间红绸,倒是比去年鲜亮。”
刘佳落座时,目光在她腕间一扫,指尖叩了叩桌面,“吴军的脉里添了几分烟火气,是桩好事。”
林夏刚要为他斟酒,就被师父按住了手。
他的指腹带着药渣的涩味,脉门处的朱砂痣在酒气里泛着红:“让你师娘来,你替我搭搭脉。”
指尖搭上师父的腕脉时,林夏心里咯噔一下。
昨夜拜堂时他的脉虽虚浮,却透着股安稳,此刻却像被什么搅乱了,寸关尺三处跳得忽快忽慢,像是藏着没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