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生存智慧(第3页)

医馆里,刘佳正对着那本《脉经》出神。见他们回来,便指着其中一页:"你们看,这'潜脉'的注解里说,'深水藏鱼,弱土生金',真正的生命力,往往看起来不起眼。"

林夏忽然想起角爷的脉,沉稳中藏着韧劲,竟和哑婆的"韧脉"有几分相似。

她翻开自己的脉案,昨天记录角爷脉象的地方,不知何时被师父用红笔圈了个圈,旁边写着:"刚易折,柔能存。"

"师父,角爷要手抄本,会不会是想教我们这个?"她问。

刘佳没直接回答,却说起另一件事:"三十年前,这村里闹瘟疫,死了不少人。当时有个游方郎中,不用猛药,只教大家用艾草熏屋,喝苍术水,硬是把疫情压下去了。"

他望着窗外,"那郎中就是角爷。"

吴军手里的银针"当啷"掉在桌上:"他......他救过全村人?"

"可他也差点毁了村子。"

刘佳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棉絮,"瘟疫过后,他要把村里的老药圃改成药市,说能让大家富起来。我师父跟他吵了三天三夜,说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赚钱的。"

林夏忽然明白,那场二十年前的比试,根本不是比医术。

这时哑婆又来了,这次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是十几个刚摘的野山楂。

她指着山楂,又指了指林夏的脉案,忽然抓起炭笔在地上画了个符号——三道交错的横线,中间那道弯得更厉害了,像极了溪边的芦苇。

"这是......"

林夏心头一震。

刘佳忽然站起来,拐杖在地上顿了三下:"她是说,角爷留下的不是战书,是药方。"

老大夫走到药柜前,取出一味药放在纸上,"你看这茯苓,长在松树根下,看着不起眼,却是祛湿的要药。"

林夏望着纸上的茯苓块,忽然想起角爷搭脉时的手法,想起哑婆的韧脉,想起李伯的爬山虎。

那些看似柔弱的存在,都藏着自己的生存智慧——就像此刻,窗外的晨雾正一点点散去,阳光穿过云层,先照亮的不是山顶的巨石,而是石缝里的那丛蒲公英。

"七天后......"

吴军望着日历,"我们该怎么办?"

刘佳将手抄本放进樟木箱,锁钥转动的声音清脆悦耳。

"该采的药还得采,该扎的针还得扎。"

他看着两个徒弟,"你们记住,真正的医者,不是跟命运较劲,是在命运的缝隙里,开出药草来。"

林夏忽然注意到,师娘挂在墙上的围裙不见了。

灶房的水缸边,只留下个沾着面粉的竹筛,里面晾着些切成薄片的生姜——那是师娘准备明天做寿面用的。

而竹筛底下,压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是角爷那三道横线的符号,旁边有师娘用铅笔写的小字:后山松树下,有陈年茯苓。

夜风再次掠过医馆,这次带来的不是艾草香,是松针的清苦气。

林夏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后山,忽然明白角爷为什么要选在师娘生日那天来——他要的不是手抄本,是想让他们看见,有些东西比输赢更重要。

只是她没看见,刘佳藏在袖管里的手,正紧紧攥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露出半枚残缺的麝香,与角爷左手那截断指,竟是惊人地相似。

而灶房的柴火堆里,有个被烧了一半的药方,残片上能辨认出"续命"二字。

月光西斜时,林夏在脉案上写下:"弱者之脉,如深潭微澜,看似无力,实则绵延。"

写完忽然发现,最后那个"延"字的捺脚,竟像极了角爷画的那道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