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乡思千云

汽车刚驶离断笔岭的范围,林夏就把那本焦黑的《测字司·试官考评录》扔进了路边的火塘。

因为灵脉堂只有《脉诊司·试官考评录》。

火苗舔舐着残破的纸页,那些歪斜的字迹在火光中扭曲、蜷缩,最后化作一缕黑烟,被南风卷向远方。

她摸了摸心口,那里还残留着方才翻书时的闷痛感。

金守心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烧了也好,省得看着心烦。”

“不是心烦。”

林夏摇摇头,指尖还沾着未燃尽的纸灰,“是这些东西本就不该存在。”

阿依靠在后座,受伤的肩膀还隐隐作痛,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林:“那个老人说的‘字劫’,会不会和脉诊司有关?我总觉得他们查的不是脉象,是人的命。”

吴军握着那半张地图,眉头紧锁:“灵脉堂的旧档案里提过脉诊司,说他们早年靠‘诊脉断命’起家,后来因为断错了一位大人物的脉象,被勒令解散。可现在看来,他们根本没消失,只是藏得更深了。”

说话间,天空忽然飘来几缕白丝。起初林夏以为是柳絮,直到那些白丝越飘越多。

像无数断了线的风筝,纷纷扬扬落在车顶和车窗上。她伸手推开窗,一片轻薄的纸鸢飘了进来,落在掌心。

纸鸢的骨架是用细竹篾做的,已经有些发脆,正面画着一个模糊的村落剪影:小桥、老槐树、石井栏,井边站着个背书包的小女孩。

背面用铅笔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云乡。

“云乡?”

林夏心头一跳。她十岁那年,母亲曾在户口本的籍贯栏里填过这个地名,可她问起时,母亲只说“是个很远的地方”,再没多言。

后来母亲失踪,她翻遍了家里的东西,也没找到任何和云乡有关的痕迹。

金守心也拿起一片纸鸢看了看,脸色渐渐凝重:“我在灵脉堂见过脉诊司的旧户籍册,上面所有‘契人’的籍贯都填着云乡。当时我以为是个普通的南方小镇,现在看来,没这么简单。”

车窗外的纸鸢越来越密,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雪。

林夏把掌心的纸鸢翻来覆去地看,忽然发现纸鸢的边缘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我来自云乡,十岁。你是谁?”

字迹稚嫩,墨水已经褪色,却让林夏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十岁那年,也曾在作业本的封皮上写过类似的话,只是后来那本作业本不翼而飞,她以为是自己弄丢了,现在想来,或许根本不是意外。

“往前开,找个地方停下来。”

林夏忽然开口。金守心点点头,打了个方向,把车停在路边一座废弃的驿站前。

驿站的木门已经歪斜,门楣上的“望云驿”三个字只剩下一半。

几人下车走进驿站,发现地上散落着更多纸鸢,有的已经腐烂,有的被雨水泡得发涨,却都写着“云乡”二字。

墙角堆着一个破旧的木箱,林夏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泛黄的户籍册。

她随手抽出一本,翻开第一页,“籍贯”栏赫然写着“云乡”,“户主”一栏却是空白。

再翻几页,所有户籍册的情况都一模一样——有籍贯,有出生日期,唯独没有姓名和户主信息。

“这根本不是正经的户籍册。”

吴军蹲在地上翻了翻,“像是批量伪造的,专门给没有身份的人用。”

林夏拿起一本户籍册,指尖抚过空白的“姓名”栏,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一句话:“他们要的不是名字,是一个能装下所有‘异常’的容器。”

当时她不懂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有了答案——云乡,就是那个容器。

夜幕降临,几人在驿站里生了堆火。林夏靠在火堆旁,手里还握着那本空白户籍册,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她站在一个陌生的村落里。村口的老槐树枝繁叶茂,石井栏上爬满青苔,和纸鸢上画的一模一样。

村里的人来来往往,却都看不清脸,每个人胸前都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云乡”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