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称兄道弟(第3页)
司南溪语速放缓,眼中流露出追忆与温柔,“吾妻乃是北方人,性情爽朗,不嫌我贫贱。晚生在巴蜀求学,她便在北方苦等。我们本想着,待我从鉴灵院顺利毕业之后,便能前往北方与她家人团聚,从此安居乐业,举案齐眉。不曾想......唉!巴蜀鉴灵院内有一位副院长,不知为何,始终看我不顺眼,从中作梗,三番五次故意刁难,就是不让我参加毕业考试。”
“岂有此理!鉴灵院里竟有如此败类?!真是有辱斯文,有辱师道!”周瑜子听得义愤填膺,忍不住再次拍案而起。
司南溪适时地长叹一声,笑容苦涩无比:“老先生有所不知啊,像我这样无权无势又没银钱打点的穷书生,纵有一身学问在身,在那等地方,也是难有出头之日。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本该到了学成毕业、与妻子团聚的年纪,却愣生生被拖了三年,蹉跎了多少岁月。前几个月,晚生收到妻子来信,信中殷殷切切,再次问到归家的日期,我心如刀绞,却只能忍痛回信说......说无法确定具体日期,归期渺茫。这,便是那‘君问归期未有期’啊......”
周老院长闻言,有所顿悟地点点头,脸上满是同情与了然,他忙追问道:“那后两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又是何情境?”
司南溪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继续诉说:“那日,我独在异乡为异客,就在巴蜀那简陋的居所里,窗外是淅淅沥沥、无休无止的巴山夜雨,敲打着屋檐,也敲打在我孤寂的心上。我捧着妻子的来信,心里想的,全是究竟要到何时,才能与她重逢,才能在那西窗之下,一起剪着烛花,相互依偎,细细倾诉今夜这巴山夜雨之中,我是如何地思念她......后来,过了几个月,我才辗转得知......”他的声音再次哽咽,眼中甚至逼真地泛起了泪光,“原来,这封信寄出去的时候,其实吾妻那时......那时已然病故了。她终究没能等到我的归期。这才有了最后那两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竟成了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了......”
司南溪说到这里,声声哽咽,字字珠玑,眼中甚至饱含泪光。
周老院长听完这首诗背后“完整”的故事,更是感同身受,老泪纵横。此刻,两个年龄、身份、地位悬殊的人,却因这“共同”的丧妻之痛,仿佛找到了世间唯一的知己,竟靠在一起,互相拍着肩膀,低声宽慰起来。所有外在的差距,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
面对频频擦拭眼泪的周老院长,司南溪转过身时无奈对着老夫人的画像赶忙认错。
“无心之过无心之过,拿不到周老先生的推荐信我这条小命说不定就没了,老夫人若是在天有灵的话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晚辈计较了。”
两人保持着一种奇怪却又异常和谐的姿势,从家长里短聊到诗词歌赋,从文学历史谈到家国天下,越聊越是投机,当真是相见恨晚。这位周老院长更是老夫聊发少年狂,情绪高涨,兴致勃发,看那热切的模样,就差拉着司南溪当场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了。
玩归玩,闹归闹,司南溪自始至终保持着清醒,他知道自己肚子里那点真才实学有几斤几两,再这般天马行空地聊下去,聊得多了深了迟早要露怯,司南溪见时机成熟便将话题引回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