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戒心(第2页)

裴寒舟思虑片刻,并未过多犹豫,单手掐了个法诀。

颜浣月退至韩霜缨身侧,紧紧盯着裴寒舟的指尖法诀变幻。

一缕微光似轻羽一般落在裴暄之眉心,他骤然神色扭曲狰狞了一瞬。

一道光影自他眉心散开,栩栩清影似轻纱一般铺展于空中。

画卷中,昏暗的灯烛旁,几列描金牌位在墙上投下高高低低的影子,疏疏淡淡,像一片无枝无叶的树林。

裴暄之拈着点燃的香,跟在裴寒舟身后。

“不孝子孙裴寒舟,携吾子暄之敬拜诸先人。”

他身后的少年比此时还要单薄苍白许多,默不作声地挨个牌位叩首,上香。

走出宗祠时,嫩黄的迎春花自荒疏的园圃中依风摇晃。

少年拢了拢厚厚的斗篷,在初春的寒风中吐着白雾问道:“父亲,可还有其他裴氏长辈需拜见?”

“没有了......”

裴寒舟仰头看着宗祠前象征着家族繁荣昌盛的大榕树,原本三人连臂合围尚不足以抱全的大树,不知何时早已枯死。

风一吹,就有断枝干叶在万物复苏的春风中飘零而下。

“他们大都死在了北地。”

“那......我母亲呢?”

裴寒舟回身帮他戴上斗篷上的风帽,眉眼温和,“你来咸阳后,大约向苏家人打听过的,是不是?”

少年垂眸道:“是听说了一些事,不知......”

裴寒舟并未过多解释,只是问道:“若你自幼羸弱确是因她,你怪她吗?”

少年却抬眸,双眸明若寒星,语调清疏,“您希望我怪她吗?”

裴寒舟隔着风帽抚了抚他的脑袋,没有回答。

少年说道:“孩儿未出生时,一切意愿自然以母亲为主,她不想要腹中胎儿,则可以不要,这本就是她的权利。”

“只是我似乎天生偏执了一些,非要忤逆于她......想来,我的出生或许也曾让她头疼过,不过,我出生后她没有杀了我,留着这副羸弱之躯将我寄养别家,却也......让我头疼了很多年。”

“我恨过天命,自然也恨她,只要她日后不再出现在我眼前......”

春风带寒,从咸阳往天衍宗的路越走越冷,不过好在山上已渐渐冰雪渐消。

裴暄之跟在裴寒舟身后,慢悠悠地走过楼宇高阁。

不时几个长老前来相迎,寒暄过后暂与裴寒舟走在前方暗暗交谈着什么。

裴暄之走得慢了一些,刻意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一路上他都格外沉默,这种大宗门的风光他从未见识过。

当他停在一树早开的桃花树前等着前方的长辈再走远些时,却瞥见一抹雾粉身影气势汹汹地从不远处的学舍冲了出来,在人群中扯住一个穿赤缇衣袍的少年厮打了起来。

她明显不是那个少年的对手,却红着眼眶,忍着眼泪与人拼杀,活生生抓了一把人家的脸颊,一下就见了血。

他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争闹的众人。

人群中,她擦了一把眼泪,沉着脸看过来,耳畔坠着的小玉珠摇摇晃晃,晃啊晃,渐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