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雨落未敢愁

第913章 龙阙暗影,帝位之重!

炎兴四年。

长安的天空被铅云压得低沉,细密的雨丝裹着寒意,将东宫太极殿的飞檐染成青灰色。

太子刘嗣斜倚在蟠龙榻上,案头堆满了各州郡呈递的度田奏折,竹简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殿内铜鹤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混着墨迹与熏香,愈发显得沉闷压抑。

“殿下,洛阳传来急报!”黄门侍郎王景匆匆入殿,袍角还沾着雨水,手中的密函被油纸层层包裹。

他跪在青砖上,声音微微发颤:“二皇子刘璿已被陛下敕封为秦王,食邑长安以西三郡,许其开府建牙,自置官吏。”

殿内骤然安静,唯有漏壶滴水声清晰可闻。

刘嗣手中握着的狼毫笔悬在半空,墨汁滴落在最新的度田奏疏上,晕开深色的斑点。

他垂眸望着洇染的字迹,藏在广袖中的右手悄然握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在抬头时,已换上一抹温和的笑意:“孤也为二弟开心。西域平定,丝路重开,此乃大功,理当重赏。”

王景偷瞄着太子的神色,只见对方玄色锦袍上的金线蟠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白玉冠束起的长发一丝不乱,可眼底那转瞬即逝的阴翳,却比窗外的秋雨更凉。

他不敢多言,将密函放在案几上,便躬身退下。

殿门关闭的刹那,刘嗣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起身,锦袍扫落案上几卷竹简,噼里啪啦的声响惊得梁间栖息的燕雀扑棱棱乱飞。

“开府建牙……”他低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森冷。指尖抚过腰间的螭纹玉佩,那是母后临终前塞给他的,此刻触手生凉,仿佛在提醒着他储君之位的岌岌可危。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一年前,二弟刘璿请命西征时,不过是个鲜少露面的皇子。那时的刘嗣正忙于处理朝政,将西域的乱局视作烫手山芋,却不想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弟弟,竟带着三千甲士,在短短数月内平定诸国,打通丝绸之路。如今那道册封诏书,不仅是对军功的嘉奖,更像是一柄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来人!”刘嗣突然唤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片刻后,东宫属官李昭匆匆赶来。此人跟随太子多年,最善察言观色,一见满地狼藉,心中便已了然。

“殿下,可是为秦王之事忧虑?”李昭低声问道,目光扫过案上的度田奏折。

“如今殿下主理度田,这才是重中之重。只要将天下田亩厘清,充盈国库,陛下定会更加倚重……”

“够了!”

刘嗣打断他的话,袖中的拳头又紧了紧。

“度田推行半年,各州郡阳奉阴违,世家大族暗中抵制。若不是二弟在西域立下不世之功,陛下岂会如此着急给他封王?”

他来回踱步,靴底踏过竹简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可知?秦王开府,意味着什么?他可以招揽人才,组建自己的班底,从此与我……”话未说完,却已足够明了。

李昭沉吟片刻,凑近一步:“殿下,当务之急,是要让陛下看到您的能力。度田虽难,但若能在此事上有所突破,必能稳固储君之位。再者……”

他压低声音。

“殿下可暗中结交朝中重臣,培植自己的势力。”

刘嗣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

远处的宫墙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他想起幼时,父皇抱着他坐在龙椅上,教他辨认舆图上的大汉疆土,那时的他以为,储君之位便是板上钉钉。

可如今,二弟的崛起,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

“传我的令。”

刘嗣转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明日召集各州刺史,就度田之事再议。若有推诿塞责者,严惩不贷!”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暗中派人盯着秦王府,他招揽了哪些人,做了什么事,都要一一报来。”

当夜,雨势渐大,东宫的灯火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寂。

刘嗣坐在案前,重新拿起被墨汁染污的度田奏折。

烛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他握紧毛笔,在奏折上重重写下几个字,笔尖划破竹简,发出刺耳的声响。

而在洛阳城的另一端,新封的秦王刘璿正在王府中设宴。

觥筹交错间,他望着满座宾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关平举着酒碗大笑:“殿下如今封王,可别忘了带我们再立战功!”

刘璿笑着举杯,心中却想起临行前父皇的叮嘱:“莫要忘了,你的兄长还在长安。”

这场兄弟间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长安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冲刷着太极殿的青砖,也冲刷着储君心中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