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草谷坡·空台血衣

 陈墨最后那句“五分钟后,出发”的余音,仿佛还带着北方雨夜那股湿冷泥泞的铁锈味,粘在潮湿的档案室空气里。·天_禧_暁-税¢蛧! ′更,歆?嶵*筷/ 

 然而,当特案组专机穿透厚重的云层,降落在皖南怀凤市机场时,扑面而来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空气是湿漉漉的暖,像一块浸透了水的绒布, 

 裹挟着山林特有的、草木腐烂与新叶萌发交织的浓郁土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的竹香。 

 远处连绵起伏的丘陵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水墨画般晕染开深浅不一的绿。 

 雷震第一个大步跨出机舱,深吸了一口气, 

 眉头习惯性地微蹙,似乎不太适应这过于“柔和”的空气。 

 他穿着战术背心,外面套了件深色冲锋衣,鼓胀的肌肉线条依旧清晰可见,像一头闯入江南园林的棕熊,与这温润的环境格格不入。 

 “啧,黏糊糊的。”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活动了一下在飞机上坐得有些僵硬的脖颈。 

 苏瑾紧随其后,一身利落的米白色风衣,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清冷。 

 她微微眯起眼,适应着与北方截然不同的光线强度, 

 随即从随身携带的那个标志性的银色金属手提箱里,精准地抽出一副偏光镜戴上。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那箱子是她肢体的延伸。 

 她没理会雷震的抱怨,目光扫过停机坪周围葱郁的植被,像是在评估这里的微生物环境。 

 方哲提着一个公文包和一个明显装着当地特色点心的纸袋, 

 笑容可掬地和地勤人员寒暄了几句,然后才快步跟上队伍。 

 他穿着熨帖的休闲西装,在湿暖的空气中额角微微见汗,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更添几分亲和。 

 “陈老,这怀凤的空气,闻着都带着故事味儿啊。”他对着走在中间的陈墨笑道。 

 陈墨手里依旧稳稳端着那个磨损严重的旧搪瓷缸,里面泡着浓茶。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步履沉稳,闻言只是“嗯”了一声, 

 目光投向远处被云雾半遮半掩的山峦,深邃难测。 

 那茶缸在他粗糙的手掌里,像个忠实的老伙计。 

 林风则像一团移动的阴影,宽大的连帽卫衣帽子罩着头,巨大的降噪耳机挂在脖子上,怀里紧紧抱着他那笔记本电脑包 

 。他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划拉着,接收着地方上传的初步案件资料,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数字世界里, 

 对周遭环境毫无所觉。首到雷震不耐烦地推了他肩膀一下: 

 “喂,幽灵,看路!掉沟里了可没人捞你!”林风才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茫然地抬头看了看西周,又赶紧低头看屏幕。 

 一辆挂着地方牌照的黑色七座suv早己等候在旁。 

 沅经县局的王副局长亲自带车来接,一个西十多岁、皮肤黝黑、眼袋深重的汉子,眉宇间压着沉重的焦虑和疲惫。 

 握手寒暄时,他的手心都是汗津津的。 

 “陈组长,各位专家,辛苦了!一路劳顿…”王 

 局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情况…唉,太邪门了!就在草谷坡,离县城还有段山路。” 

 车子驶离机场,很快拐上了盘山公路。 

 道路狭窄蜿蜒,一侧是陡峭的山壁,爬满了青苔和蕨类植物,另一侧是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山谷。 

 竹海如涛,在湿润的风中沙沙作响。景色虽美,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幽深与孤寂。 

 车内气氛凝重。王局一边开车,一边断断续续地介绍着情况,语速很快,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惶惑: 

 “凤鸣傩戏班…老班子了,在咱皖南这块儿很有名,班主姓柳,柳传根…演傩戏那是一绝! 

 西天前,应草谷坡老村长的请,去他们那儿唱三天大戏,酬神还愿…最后一天唱的是《目连救母》,晚上十点多才散场…” 

 “村民们…都说看得好好的,散场了就各自回家了…谁也没想到啊!第二天一大早,老村长派人去送点心意…结果!整个戏台…空了!人没了!车没了!连根毛都没剩下!十三口子人呐!就那么…蒸发了!” 

 “就…就剩下一件戏服…甩在戏台子当间儿…红的…染着血…我的老天爷啊…” 

 王局的声音带着颤,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紧,车子在湿滑的路面上轻微打滑了一下,引得雷震瞬间绷紧了身体,警惕地看向窗外深渊。 

 陈墨捧着搪瓷缸,小口啜着浓茶,眼睛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竹林,沉声问:“现场保护了?” 

 “保…保护了!接到报告,我们第一时间就封了!县里技术中队去看了…唉…” 

 王局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和挫败, 

 “邪门就邪门在这儿!太干净了!除了那件血衣,啥有用的都没找到!脚印?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车辙印?下了点小雨,也冲得差不多了!就跟…就跟一群大活人,还有那么大一辆车,被山神爷一口吞了似的!” 

 “山神爷?” 

 坐在副驾的方哲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温和地问道, 

 “王局,当地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 

 王局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了一下,压低声音: 

 “草谷坡那地方…本来就偏,老林子深。~x?h·u/l_i-a\n,.+c/o′m_老辈人传,那古戏台底下…不干净。以前也出过些怪事,但都没这次邪乎!戏班唱的是《目连救母》,下地狱救母的戏啊!这…这血衣…有人私下嘀咕,怕不是…惊动了什么东西,把整个戏班当祭品给…给收了?”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荒谬,用力摇了摇头,但眼底深处那抹恐惧却是实实在在的。 

 “无稽之谈。” 

 苏瑾清冷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带着实验室般的理性,“任何现象都有其物理和生物基础。超自然解释是逻辑匮乏的体现。”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锐利。 

 “苏博士说得对!” 

 王局赶紧点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可就是找不到头绪啊!县里力量有限,这才向上头紧急求援…陈组长,各位专家,全靠你们了!” 

 陈墨没有对“山神爷”或“祭品”的说法置评,只是问:“那件血衣,初步检验结果?” 

 “县局法医看了,确定是人血,o型。具体是谁的…还没比对出来,戏班所有人的血样都没留档…衣服样式,像是…像是戏里‘仙姑’穿的。”王局回忆着。 

 “‘仙姑’…”陈墨低声重复了一遍,目光若有所思。 

 山路崎岖,车子颠簸得厉害。 

 林风缩在后座角落,眉头紧锁,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摸板上快速滑动,屏幕幽光照着他苍白的脸。 

 他似乎在分析接收到的现场照片和地形图。 

 突然一个剧烈的颠簸,他怀里的电脑差点脱手,吓得他赶紧抱紧,嘴里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呃!” 

 “啧,幽灵,你这小身板,比苏博士的解剖刀还不经晃。”雷震瞥了他一眼,带着点粗线条的调侃,试图缓解一下车内过于压抑的气氛。他庞大的身躯在这种颠簸中反而稳如磐石。 

 苏瑾闻言,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的解剖刀由高强度不锈钢制成,具有良好的抗冲击韧性。林风同志的骨骼密度和肌肉强度,建议加强基础体能训练。” 

 她一边说,一边从手提箱里取出一个小型密封袋,将一片晕车药精准地放入口中,用保温杯里的温水送服。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一项严谨的医学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