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沉默的孤儿院(第2页)
豆豆依旧蜷缩在昨天的位置，背靠着墙，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
她紧紧抱着林风那个平板电脑，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划拉着，画面上是一些凌乱的、毫无意义的色块。
她的眼神是空的，像蒙着一层灰。
方哲走过去，没有立刻靠近，而是隔着一小段距离，慢慢地、自然地盘腿坐了下来，高度和豆豆平齐。
他拿出那盒彩色蜡笔和厚厚的白纸，没有看豆豆，只是自顾自地挑了一支红色的蜡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他画得很慢，很专注。
先是画了一个歪歪扭扭、但圆滚滚的大太阳，散发着笨拙的、放射状的光芒。接着在太阳下面，画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地。
草地上，出现了一只胖乎乎、咧着嘴笑的小猪，小猪的鼻子上，顶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顽~夲·鰰·颤~ ′首~发~
他画得很幼稚，甚至有点滑稽。那只小猪胖得几乎要摔倒，苹果也画得像个大土豆。
“唉，”方哲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带着点自嘲的笑意，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猪太胖了，苹果都要被压扁了。它肯定想找个朋友帮它拿苹果。” 他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一支蓝色的蜡笔，在草地另一边，画了一只瘦瘦小小、看起来有点怯生生的蓝色小鸟。
小鸟离小猪有点远，歪着头，似乎在偷偷看那个红苹果。
豆豆的目光，终于被方哲的动作和他笔下那笨拙却鲜活的画面吸引了过去。
她抱着平板的手指微微松了松，视线落在了那只蓝色小鸟身上。
方哲仿佛没有察觉豆豆的注视，继续画。
他用黄色蜡笔在小鸟脚下画了几条歪歪扭扭的线，像是草地上的小路。
“小鸟也想吃苹果吗？可是它太小了，不敢过去…” 他放下蜡笔，拿起一张新的白纸，又挑了一支粉色的，
画了一个大大的、有着夸张卷发的笑脸娃娃头，娃娃的眼睛是两个弯弯的月牙，嘴巴咧得很大，露出几颗方方的牙齿。
“这个娃娃笑得好开心啊。”方哲把画着笑脸娃娃的纸轻轻推到了豆豆面前的地板上，离她更近了一些，“豆豆喜欢笑吗？”
豆豆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个大大的、咧着嘴的笑脸娃娃上。
那夸张的、毫无阴霾的笑容，像一把冰冷的钩子，猛地勾起了她记忆深处那凝固在小杰脸上的微笑！
她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呼吸变得急促，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抱着平板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都泛白了！
她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惊恐地向后缩，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不…不笑…” 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带着巨大的恐惧，
“…不要笑…叔叔…糖…吃了…睡…就笑…就…不醒了…” 泪水汹涌而出，她死死闭上眼睛，仿佛要把那个恐怖的笑脸从脑海里赶出去。
方哲的心猛地一沉！
突破口就在眼前，但这恐惧的闸门开得如此猛烈，几乎要将豆豆彻底淹没！
他立刻收回那张画着笑脸娃娃的纸，揉成一团，扔到一边。
声音放得更加柔和，带着一种沉痛的安抚：“好，不笑，我们不画笑了。豆豆不怕，那个叔叔…是坏人！他给的糖，是坏糖！
吃了会生病！我们再也不吃坏糖了，好不好？”
豆豆依旧闭着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不断滑落，呜咽着点头，又摇头，巨大的恐惧让她无法组织语言，
只是反复呢喃着：“坏糖…坏叔叔…豆豆没吃…小杰吃了…睡了…笑了…不动了…”
就在这时，活动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是保育员李芳。
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杯牛奶和一些切好的水果。
她脸上堆着一种刻意的、近乎谄媚的笑容，但那笑容僵硬，眼神深处藏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窥探。
她扫了一眼蜷缩哭泣的豆豆和蹲在一旁的方哲，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笑容更加“和蔼”地走了过来。
“豆豆，别哭了，来，喝杯牛奶，吃点水果。”李芳的声音刻意放得很甜腻，弯下腰，把一杯牛奶递到豆豆面前，
“你看，李老师给你切了你最喜欢的苹果哦。”
豆豆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睁开泪眼，看到李芳凑近的脸和递过来的牛奶杯，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方哲身后缩去，小手死死抓住方哲的裤腿，小脸埋在他身后，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不要！不要！” 她尖叫着，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糖…牛奶…不要…”
李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端着牛奶杯的手停在半空，显得有些尴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被冒犯的愠怒和更深的惊慌。
她首起身，强笑道：“这孩子…吓坏了…胡言乱语…方警官，您别介意…”
方哲护住身后的豆豆，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平静湖面下的暗流。
他站起身，挡在豆豆和李芳之间，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李老师，孩子受了惊吓，需要安静。
吃的先放那边吧，等她情绪稳定点再说。” 他指了指活动室另一头的桌子。
李芳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想说什么，但对上方哲那看似温和实则不容置疑的目光，
最终还是悻悻地把托盘放到了远处的桌子上，嘴里嘟囔着：“…不识好人心…” 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背影带着一丝仓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