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雪夜奉天》(第3页)

 1983年冬夜,七个年轻人在文化宫台阶上合影,赵卫东背后的阴影里藏着双眼睛;1985年劳模颁奖,李晓红站在父亲身后,手里的糖葫芦滴着血珠;1987年平安夜,空荡荡的熔炉前,老王头抱着烧焦的工装跪地痛哭;2003年拆迁公告贴出那天,老王头在五斗柜前上吊自杀,脚下踩着的正是那张七人合影...... 

 最后一张照片是三天前的37号楼,我站在单元门口举起相机,背后的雪地里,六个模糊的身影正缓缓靠近。 

 应急灯彻底熄灭,黑暗中传来纺车转动的嗡嗡声。我摸索着捡起相机,取景器里突然映出五斗柜的镜子——镜中的我正举着串糖葫芦,糖壳上的冰花正在融化,暗红色的汁液顺着手指滴落在相机上,在金属外壳蚀出细密的孔洞。 

 "咔嚓。"快门声惊醒了沉睡的座钟,三点十七分。 

 我冲出房门时,楼梯间的声控灯全部亮起,红光中站着六个穿工装的人影。走在最前面的是赵卫东,脖颈处的勒痕还在渗血;李晓红举着糖葫芦朝我微笑,麻花辫上别着的红绒花沾着雪粒;老王头的劳模奖章在胸前闪闪发光,五根手指却断了无名指...... 

 "就差你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声音像冰凌碎裂。我跌跌撞撞跑下楼梯,单元门在身后砰地关上,门楣上的红绸布飘落下来,缠在我的脖颈上,越勒越紧。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在冰面上铺成银色大道。我踉跄着冲向文化宫,台阶上己经站着六个人,第六个位置空着,雪地上只有串新鲜的脚印。当我站进那个位置时,身后传来相机快门声——是个穿羽绒服的年轻人,胸前挂着老式胶片相机,背包上别着记者证,照片里的我正举着串糖葫芦微笑,第六个位置的雪地上,有串深不见底的脚印正在缓缓成形。 

 年轻人转身离开时,我看见他背包里露出半截信封,地址栏写着:奉天市日报社,摄影部小林收。信封上的邮票是1987年的平安夜纪念票,邮戳日期赫然是三天后的2月14日。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条短信:"照片收到了,谢谢。下周三记得来铁西老楼拍最后几张拆迁前的照片,钥匙在202路电车长老李头那儿。"发件人显示为"王",头像却是张七人合影,第六个位置空着,雪地上的脚印里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在冰面上漫延成串糖葫芦的形状。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相机,金属外壳上的孔洞正在愈合,新的胶片卷自动装进暗盒。远处传来202路电车的汽笛声,老李头的铜烟袋锅在风雪中明明灭灭,我摸了摸脖颈,那里缠着圈若有若无的红绸布,像串永远解不开的糖葫芦。 

 注:本故事纯属虚构(狗头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