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锈铁回声》

 东北的腊月,风像刀子似的刮过辽河平原。*咸.鱼\看\书\ `更¢歆+罪?全+李默裹紧军大衣,踩着没过脚踝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镇子东头挪。北风镇这地方,地图上小得像个墨点,唯一的地标是那座废弃了三十年的农机厂——当地人叫它“铁皮厂”,因为厂房顶铺着的锈铁皮总在风里发出“哐当哐当”的哭嚎。 

 “默子,真要去?”同行的王胖子搓着冻红的耳朵,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风雪里,“那地方邪乎得很,前年有个收破烂的进去,出来就疯了,见人就喊‘齿轮咬手’。” 

 李默没回头。他来北风镇,就是为了铁皮厂。三个月前,他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里只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二十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站在厂门口,前排正中的男人笑得露出豁牙,怀里抱着个红漆木箱。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1993年冬,齿轮归位,血债血偿。”而那个豁牙男人,是他从未谋面的爷爷——李建国,1993年失踪的铁皮厂厂长。 

 铁皮厂的铁门早被撬了,扭曲的钢筋上挂着半截“安全生产”的标语,在风雪里像面破旗。李默推开虚掩的铁皮门,一股铁锈混着霉味的寒气扑面而来,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呻吟,仿佛踩碎了什么脆硬的东西。 

 “咔嚓。” 

 王胖子的手机电筒突然灭了。黑暗里,只有风穿过厂房的呜咽声,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有人在用扳手拧螺丝。 

 “谁?!”王胖子吓得一哆嗦,抄起脚边的铁棍。 

 李默摸出打火机,火苗“噗”地窜起,照亮了面前的景象:上百台锈迹斑斑的农机零件堆成小山,拖拉机的轮胎瘪成了饼,齿轮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印记,像干涸的血。而在厂房正中央,一台巨大的冲压机床孤零零地立着,机床下的水泥地裂了道缝,缝里似乎嵌着什么反光的东西。 

 “那是……”李默蹲下身,用打火机凑近。裂缝里卡着半块手表,表盘碎了,但指针凝固在11点15分——正是匿名信上标注的“齿轮归位”时间。 

 突然,打火机的火苗猛地一窜,随即被一股冷风扑灭。黑暗中,金属摩擦声更近了,“咔哒,咔哒”,像是有人正踩着满地零件走过来。 

 “跑!”李默拽起王胖子就往外冲。身后,那“咔哒”声紧追不舍,甚至夹杂着一声女人的轻笑,尖细得像铁皮刮过玻璃。 

 回到王胖子家的土坯房,李默灌了口烧刀子,手还在抖。¨齐^盛^暁`税·王* _追*嶵.辛*章^踕/王胖子蹲在炉边烤火,脸白得像纸:“我刚才好像看见机床后面站着个人……穿蓝工装,脸是黑的,只有俩眼白!” 

 “是幻觉。”李默掏出那张老照片,照片上的二十个工人里,除了爷爷,其他人的脸都模糊不清,像是被人用指甲刮过。他突然注意到,爷爷怀里的红漆木箱上,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不是厂徽,而是个齿轮咬着镰刀的图案。 

 “这符号,我在镇口的老槐树上见过。”王胖子突然说,“去年夏天暴雨,老槐树被雷劈了,树干上就露出这么个刻痕,村里老人说那是‘镇邪符’,但邪乎得很,刻符的木匠没过三天就掉井里淹死了。” 

 第二天一早,李默独自去了镇口的老槐树。树干上的符号果然和照片上的一样,只是刻痕里嵌着些黑色的粉末,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他正用手机拍照,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后生,别碰那树。” 

 回头一看,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裹着枣红色头巾,脸上的皱纹比树皮还深。她是村里的老支书,张桂兰,镇上唯一见过李建国的人。 

 “张奶奶,我是李建国的孙子。”李默递过照片。 

 张桂兰的手抖了一下,照片飘落在雪地里。她盯着照片上的红漆木箱,嘴唇哆嗦着:“报应……都是报应啊……1993年冬,厂里死了七个人,都是被机床压死的,死状一模一样——右手被齿轮绞成了肉泥。你爷爷第二天就抱着这箱子跑了,再也没回来。” 

 李默心里一沉:“死了七个人?为什么没人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