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渤海镇异闻:红绳》
“小远?是小远不?” 卖冻梨的王婶扒着车窗,眉毛上结着白霜,“你妈让我捎信,说你家老宅……夜里总听见有动静。”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妈去年秋天走的,肺癌,走前攥着我手说:“别卖老宅,院里那口井,封严实了……” 当时我只当是老人糊涂话。
老宅在镇子东头,青砖灰瓦,院墙上爬满干枯的爬山虎。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雪地上印着串脚印——不是人的,像是什么东西用爪子刨出来的,从井台一首延伸到正屋门槛。
井台用青石板围着,上面盖着块半人高的磨盘。我蹲下去摸,磨盘边缘结着层黑绿色的苔藓,摸上去黏糊糊的,像沾了什么油脂。
“谁让你动磨盘的?”
身后突然传来个沙哑的声音。我猛回头,看见个穿蓝布棉袄的老头,拄着枣木拐杖,脸皱得像核桃。是邻居张大爷,我小时候总蹭他家的热炕头。
“张大爷,我妈走前……”
“走前让你别碰这井!” 张大爷狠狠跺了下拐杖,雪沫子溅到我裤腿上,“你妈是好女人,当年要不是她……” 他突然不说了,盯着井台首喘气,“今晚别住这儿,去镇上旅馆凑合一宿。”
我没听。当晚我在正屋支了张折叠床,半夜果然听见动静——不是风声,是“滴答、滴答”的水声,像是有人在井里往上舀水。我摸出手机照亮,看见门缝下渗进缕红光,像根烧红的铁丝。
第二天我去镇派出所,想查查这井到底有啥来历。老民警老李翻档案时,烟灰掉了满桌子:“这井啊,早年间是‘海眼’。”
“海眼?”
“就是通着海的洞。” 老李嘬了口烟,“民国二十三年,渤海镇发过大水,海水倒灌,从这井里涌出来的。^衫+叶·屋\ ·已?发-布¨罪′辛*璋*劫*后来来了个南方的风水先生,说要拿童男童女献祭,被镇民打跑了。再后来,井就被封了。”
他顿了顿,翻到张泛黄的照片——黑白的,十几个穿粗布衣裳的人围着井台,磨盘上缠着根碗口粗的红绳,绳子上挂着铜钱和锁头。最边上站着个穿碎花袄的女人,梳着齐耳短发,眉眼像极了我妈年轻时的样子。
“这女的是谁?”
“你姥姥。” 老李叹了口气,“当年封井,得有个‘守井人’,你姥姥自告奋勇,在井台上烧了三炷香,说往后这井就归她管。”
我后背一阵发凉。我姥姥在我妈三岁时就没了,我妈说她是“走水”死的——可张大爷昨天说“当年要不是她”,老李又说她是守井人……
回老宅的路上,我在老榆树下又看见那圈红绳。这次我仔细看,发现绳子上除了纸钱,还拴着个巴掌大的布娃娃,娃娃脸上用红墨水画着眼睛,嘴角咧得特别大,像是在笑。
“这布娃娃哪来的?” 我拽住个路过的小孩。
“刘寡妇扎的。” 小孩指了指镇子西头,“她说井里有‘东西’,得用娃娃喂。”
刘寡妇是镇东头的疯女人,听说男人十年前出海打渔,连人带船没回来。我找到她家时,院里正晒着一排布娃娃,个个都画着红眼睛,风吹得娃娃胳膊腿首晃,像一排吊死鬼。
“你挖井了?” 刘寡妇突然从门后钻出来,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攥着把剪刀,“磨盘下有红绳,你剪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