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渤海镇异闻:红绳》(第2页)
我愣住了——我根本没动过磨盘。
那天半夜,我又听见井里有动静。这次不是水声,是唱歌,咿咿呀呀的,像个女人在哼小调。我摸出把菜刀,一步步挪到井台边,突然看见磨盘上的红绳断了——不是被剪断的,是被什么东西啃断的,断口处还挂着几缕白色的纤维。
磨盘自己动了。
不是整个抬起来,是像被人从底下顶了一下,往上翘了寸把高。缝隙里漏出的红光更亮了,还夹杂着股腥臭味,像是烂鱼烂虾的味道。
“救我……”
井里传来个女人的声音,又细又软,像根羽毛搔着我耳朵。·0`0`小¢税-旺. \首-发?我脑子一热,伸手就去推磨盘——
“住手!”
张大爷不知啥时候站在院门口,手里举着把斧头,“再动一下,你就成第二个‘水猴子’了!”
“水猴子”是渤海镇的老传说。说海里有种怪物,长得像小孩,浑身是黏液,能把人拖进水里淹死,再扒皮抽筋。我小时候不听话,我妈就拿水猴子吓唬我:“再哭,水猴子来抓你脚脖子了!”
张大爷把我拽到他家热炕头,灌了碗白酒,我才缓过劲来。他说,我姥姥当年不是守井人,是“祭品”。
“民国二十三年那回,海水倒灌,井里浮上来具女尸,穿着红棉袄,肚子鼓鼓的,像是怀着娃。” 张大爷的手首哆嗦,“风水先生说,是水猴子上岸了,得献祭个属龙的姑娘,才能镇住。你姥姥那年正好二十,属龙。”
我姥姥没被献祭。她说她有办法——不用杀人,用红绳。她把自己的头发剪下来,混着朱砂搓成绳子,缠在磨盘上,又在井台边埋了七根桃木桩。
“可红绳得有人续。” 张大爷叹了口气,“你姥姥活了五十八岁,每年正月十五都要换根新绳。她走后,你妈接着续,你妈走了……就没人了。”
我终于明白我妈为啥不让卖老宅。她不是怕我穷,是怕这井里的东西出来。
“那刘寡妇……”
“她男人就是被水猴子拖走的。” 张大爷灌了口酒,“十年前,他跟人去渤海湾打渔,夜里起雾,船漂到‘老母猪礁’,第二天船上就剩滩血,还有半截红绳——跟你姥姥搓的那根一模一样。”
当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妈站在井台边,穿着她走时穿的那件碎花衬衫。她背对着我,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滴在地上汇成个小水洼。我喊她,她慢慢转过身,脸肿得像发面馒头,眼睛、鼻子、嘴都往外冒水,手里还攥着根红绳,绳子那头……拴着个浑身是毛的小孩,正冲我咧嘴笑。
我决定去老母猪礁。
老母猪礁在渤海湾里,离镇子西十里水路,退潮时能看见几块黑黢黢的礁石,像头趴在水里的老母猪。张大爷说,那是水猴子的老窝。
我租了条小渔船,船老大是个黑脸膛的汉子,姓赵,听说我要去老母猪礁,脸立马白了:“那地方邪乎,去年有个外地游客非要去,回来就疯了,见水就跳,最后淹死在自家水缸里。”
“我多给你钱。”
船开了两个钟头,海上起了雾,白茫茫一片,连太阳都看不见。赵老大突然把船停下,指着前方:“看,那就是老母猪礁。”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看见几块礁石露出水面,上面蹲着十几个“人”——不对,不是人,是布娃娃,跟刘寡妇院里晒的一模一样,个个红眼睛,咧嘴笑。
“快掉头!” 赵老大突然嘶吼起来,把船舵打得“嘎吱”响,“它们在看我们!”
我没动。我看见最大那块礁石上,坐着个穿红棉袄的女人,头发很长,一首垂到水里。她抬起头,我看见她脸——跟我妈长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