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黑松坡》(上)(第2页)
“你又搞这些封建迷信!”李红梅撇撇嘴,“插三根烟有啥用?能让咱们快点找到你爸的坟吗?”
张建军没说话,拉着李红梅往坡上走。坡上的坟不多,大多是张家的祖坟,坟头都用石头垒着,上面压着黄纸。他爸的坟在坡中间,靠近一棵中等粗细的黑松,坟头前立着块木碑,上面写着“先考张老实之墓”——他爸一辈子老实巴交,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村里人都叫他张老实。
走到坟前,张建军把木匣放在一边,开始清理坟头的杂草。杂草长得挺高,都快把木碑遮住了,他用手拔,拔着拔着,手指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得他一缩手。低头一看,是一根细木刺,黑色的,像是从黑松树上掉下来的。
“咋了?”李红梅凑过来,看到他手指上的血珠,“跟你说别用手拔,你偏不听,找个树枝扒拉不就行了?”
张建军没说话,把木刺拔出来,甩了甩手上的血。¢1\9·9\t/x?t,.·c·o,m^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黑松树,树枝晃了晃,一片叶子落下来,正好落在他爸的坟头上。他心里突然有点发慌,想起他妈临终前说的话——“别在坡上待太晚”。
“你愣着干啥?赶紧烧纸啊!”李红梅把纸钱拿出来,堆在坟前,“烧完赶紧走,我总觉得这地方阴森森的。”
张建军点了火,纸钱烧起来,火苗蹿得挺高,纸灰被风吹着,往黑松的方向飘。他蹲下来,把木匣打开,拿出那件劳动布褂子,想往火里扔。可就在这时,风突然变大了,吹得火苗往他这边扑,他手一抖,褂子掉在了地上。
“你干啥呢?”李红梅赶紧把褂子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这衣服都旧成这样了,烧了就烧了,你还舍不得啊?”
张建军没说话,盯着地上的褂子。褂子的袖口上,那块补丁好像动了一下,不是被风吹的,是真的动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拱。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补丁又恢复了原样,还是歪歪扭扭的针脚。
“别发呆了,赶紧烧了!”李红梅把褂子扔进火里,火苗一下子就把褂子裹住了,烧得噼啪响。
张建军蹲在地上,看着褂子被烧完,纸灰飘得越来越远,心里的慌劲儿越来越大。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从黑松的后面,从坟地的某个角落,冷冰冰的,让他后背发毛。
“磕个头吧,磕完咱们就走。”李红梅拉了拉他的胳膊。
张建军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头磕在地上,他能感觉到地面的冰凉,还有点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动。他抬起头,突然看到他爸的坟头后面,那棵黑松的树干上,贴着一张黄纸,黄纸上画着些奇怪的符号,跟入口处老松树上的符号不一样,看着更复杂,也更诡异。
“那是什么?”张建军指着黄纸,声音有点发颤。
李红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皱了皱眉:“什么也没有啊,你眼花了吧?”
张建军再看,黄纸不见了,树干上还是光秃秃的,只有青苔。他心里更慌了,站起来,拉着李红梅:“走,咱们赶紧走!”
“急什么?我还没跟你爸说几句话呢!”李红梅甩开他的手,对着坟头念叨,“爸,我是红梅,跟建军来看你了。你在底下好好的,别惦记我们,建军现在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太轴……”
张建军没心思听她念叨,不停地看表。己经快一点了,太阳挂在头顶,可黑松坡里还是阴沉沉的,风一吹,树叶子沙沙响,像是有人在哭。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他跟村里的小孩来黑松坡玩,看到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人坐在坟头边上,他喊了一声“爷爷”,老人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他跑过去,老人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空的铜酒壶,跟他爸那个缺了口的铜酒壶一模一样。
“走了走了!”张建军打断李红梅,拉起她就往坡下走,“再不走,天黑之前回不去了!”
李红梅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嘴里抱怨着,可还是跟着他走了。走下坡,到了入口处的老黑松下面,张建军突然停住了。他看到老黑松的树根下,那三根烟还插在那儿,可烟头上的火己经灭了,烟身却还是完整的,像是根本没点过。
“你看啥呢?赶紧走!”李红梅催他。
张建军没说话,弯腰把三根烟拔出来,放在手里。烟是凉的,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他爸说的话——“要是给老松树上的烟灭了,就别再往坡上走了,赶紧回家”。
“咋了?脸这么白?”李红梅终于看出不对劲了。
“没……没事。”张建军把烟揣进兜里,拉着李红梅往面包车的方向走,“赶紧去开车,早点回家。”
走到面包车旁边,张建军拉开车门,想试试能不能发动。钥匙插进去,拧到底,发动机竟然一下子就响了,仪表盘上的灯也正常了,刚才的毛病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奇了怪了,刚才咋打不着呢?”李红梅坐进副驾驶,嘀咕着。
张建军没说话,踩下油门,面包车往前开。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黑松坡,坡上的黑松树黑压压的,像是在跟着他们走。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股纸灰味,还有点熟悉的味道——是他爸那件劳动布褂子上的肥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