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明了(第2页)
蒋文柏的声音虽压低了,但风还是断断续续送来几个字眼。
“……殿下不可不防……十五皇子……圣眷日隆……其母虽……其志难测……方十二岁……己近枢要……假以时日……”
太子南承瑾的声音则带着疲惫和冷硬。
“……舅舅不必多言!父皇自母后仙逝……对蒋家………本就有防……尔等……安稳便是……允堂……孤看着他长大……他……没那个心思……父皇……只是想多一个臂助……为孤分忧罢了……”
允堂的脚步没有停顿,心却一点点沉下去,太子哥哥的话里,如今有几分是真心的信任?那蒋文柏眼中的忌惮和敌意,才是朝中许多人对他的真实看法吧?连带着太子哥哥的态度,也悄然疏远了。?w_e*n_x^u-e,b~o·o?k′.,c.o¢m¢
他握紧了拳,指甲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原来站在父皇身边,得到所谓的“重视”,代价是失去兄长的亲近。
太后的千秋寿诞,是深宫里难得的盛事。
沉寂许久的宫廷仿佛一夜之间活了过来,处处张灯结彩,宫人们穿梭如织,脸上都带着节庆的喜气。
因着太后大寿的恩旨,连被禁足府邸思过的五皇子南承瑜,也得以解禁入宫赴宴。
麟德殿内,灯火辉煌,丝竹盈耳。太后端坐正中,凤颜和悦。下首依次是各宫妃嫔、皇子公主、宗室勋贵以及三品以上的重臣命妇。
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觥筹交错间,一派富贵升平的景象。
允堂的位置被安排在皇子席中靠前的地方,紧挨着六皇子南承珉。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绛紫色皇子常服,身姿挺拔,眉目间己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多了些沉静。
他安静地坐着,并未过多参与兄弟间的谈笑,目光偶尔会掠过席间。
允堂看到了自己的同胞兄长,五皇子南承瑜。
南承瑜坐在离他不算太远,但也不算近的位置,周围似乎空着一圈无形的隔膜。他穿着一身墨蓝色锦袍,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里。
他很少举杯,也很少与人交谈,只是沉默地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精致的菜肴。
当允堂的目光无意中与他撞上时,南承瑜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复杂,里面翻滚着怨怼。
允堂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幼年时,在永和宫里被这位兄长掐住脖子差点窒息的恐惧,垂下眼,心跳如鼓。
三皇子南承钰,正与身边的慧妃低声说笑,慧妃保养得宜的脸上笑容雍容,但那双精明的眼睛扫过允堂时,带着审视与算计。
八皇子南承亦则显得温文尔雅,正举杯向太子敬酒,笑容得体,言辞恭谨,偶尔瞥向允堂的眼神冰冷,快得让人抓不住。
十一皇子南承阳坐在稍后,与邻座的一位宗室子弟低声交谈,显得比较低调。
朝臣席那边,气氛同样微妙。蒋国公蒋川泽的位置很靠前,他须发皆白,老态龙钟,但偶尔抬起眼皮看向皇子席,尤其是看向允堂时,那浑浊的老眼里闪过的是深沉的忧虑和忌惮。
以他为首的太子一系官员,脸上虽带着笑,但彼此交换的眼神都透着凝重。而一些原本观望或依附于其他皇子派系的官员,目光在太子、允堂、被解禁的五皇子身上来回逡巡,心思各异。
允堂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满殿的繁华喜庆之下,暗流汹涌。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成了这场盛宴中一个突兀的焦点,只因为父亲近来那毫不掩饰的“重视”。
他端起面前的玉杯,里面是清甜的果酿。他小口抿着,舌尖却尝不出丝毫甜味,只有一片苦涩。
父亲将他推到众人眼前,究竟是为了什么?只为了将他推向了所有兄弟的对立面?
北狄使团带来了可汗的亲笔国书和一车车珍贵的皮毛、骏马、宝石。
麟德殿偏殿内,气氛庄重而肃穆。使臣阿史那浑身材魁梧,穿着北狄传统的皮袍,声如洪钟地转达了可汗希望与南朝永结盟好、互通姻亲的意愿。
“……我北狄大可汗,英明神武,愿与贵国天子结为翁婿之好,永息边患,共享太平!特求娶贵国金枝玉叶的公主,以固两国之盟!”
阿史那浑的话语在殿内回荡。
南烁高踞御座,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他缓缓开口,声音充满了帝王的威严。
“可汗美意,朕心甚慰。结亲修好,亦是朕之所愿。朕之西公主玉姝,温婉淑德;七公主玉宛,聪慧知礼。皆为朕之掌珠。不知可汗属意哪位?”
使臣阿史那浑躬身。
“大可汗仰慕南朝风华,无论哪位公主殿下,皆是我北狄草原最尊贵的阏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