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祠堂夜话,初探天心(第3页)

 贾环仿佛被他吓到,立刻低下头:“儿子失言。儿子只是在看邸报时,见有御史提及此事,自己胡乱想的……儿子以为,这盐引之弊,不在于多,而在于流转无序。若能效仿粮票,设立官办银号,以官府信用为担保,将盐引票号化,使其可在银号内自由买卖、抵押,朝廷只需控制总量,再从中抽税,则既能盘活商人死钱,又能使盐税尽归国库,更能知晓其流向,斩断贪腐之手……” 

 他故意说得断断续续,仿佛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但这番话听在贾政耳中,不亚于一道道天雷! 

 票号化? 

 自由买卖? 

 抽税? 

 这些词汇,他闻所未闻,但凭借他多年为官的经验,竟能隐约听懂其中的逻辑。 

 这…… 

 这简直是一个闻所未闻,却又似乎切实可行的绝妙之法! 

 此法若能成,何止是解决盐政,简直是为国库开辟了一条取之不尽的金脉! 

 他呆呆地看着贾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这真是我的儿子? 

 这等经世之才,这等洞察力,真的是那个愚钝鄙贱的贾环? 

 贾环见他神情,知道火候已到,便不再多言,只是惶恐地叩首:“儿子胡言乱语,见识浅薄,还请父亲责罚!” 

 贾政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他怔怔地站了许久,忽然猛地一甩袖子,一言不发,快步走出了祠堂。 

 他的心,已经乱了。 

 贾环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他知道,从今夜起,自己在贾政心中的分量,将彻底不同。 

 他不再只是一枚“或许有才”的棋子,而是一把“可能屠龙”的利刃。 

 而他抛出的“盐引票号化”的鱼饵,也必将通过贾政,搅动起朝堂的滔天巨浪。 

 与此同时,荣庆堂后院,王熙凤的卧房内。 

 一名负责看守祠堂的婆子,正跪在地上,将刚才祠堂里父子二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学给了王熙凤听。 

 随着婆子的叙述,王熙凤脸上的讥诮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凝重。 

 当听到贾环大谈“两淮盐政”,甚至提出什么“银号”、“票号化”时,王熙凤端着茶碗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她却恍若未觉。 

 她或许听不懂那些复杂的道理,但她听懂了贾政最后的态度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欣赏,甚至是…… 

 倚重的态度! 

 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 

 一个只会作歪诗的贾环不可怕,一个会巧言令色的贾环也不可怕。 

 但是,一个懂得用“经世济民”的宏大叙事来包装自己的野心,并且能让贾政都为之动容的贾环…… 

 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威胁! 

 是对宝玉未来的地位,最直接、最致命的威胁! 

 “好,好一个贾环……” 

 王熙凤缓缓放下茶碗,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张扬,只有彻骨的寒意。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丹凤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看来,过去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对付不了你了。” 

 “既如此,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