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庙堂之高(第3页)

 阶下,数名言官御史正慷慨陈词,唾沫横飞,手中高举的奏疏如同讨伐的檄文。他们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交织成一片针对远在江南的晋国公魏渊的声讨浪潮。

 “陛下!晋国公魏渊在江南,名为整顿,实为酷政!擅改祖宗成法,拆分盐茶专营,致江南商贾惶惶,市面凋敝,此乃‘与民争利’之实也!”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痛心疾首,声音发颤。

 “臣附议!魏渊任用爪牙,罗织罪名,动辄锁拿下吏,甚至公然在码头羞辱朝廷命官,致使江南官场人人自危,士绅离心离德!长此以往,江南恐生大变!”

 另一名中年言官言辞激烈,手指几乎要戳破奏疏。

 “陛下明鉴!魏渊所行新政,标榜‘普惠’,实则包藏祸心!其拆分经营权,引入贱商小贩,扰乱市场秩序,更与海外番商勾连不清,恐有资敌之嫌!臣恳请陛下,立罢魏渊,另遣贤能,以安江南!”

 又一人出列,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魏渊的动机。

 崇祯的指节捏得发白,骨节突出。他听着这些铺天盖地的弹劾,每一句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魏渊是他寄予厚望的能臣,是他派去解决江南钱粮这个大麻烦的利剑。江南的税银、漕粮,是维系这个摇摇欲坠朝廷的命脉!

 魏渊也确实在努力,奏报上来的追缴税款数目可观…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麻烦?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反对的声音?

 崇祯的目光扫过阶下那些义愤填膺的臣子,又似乎穿透了殿宇,望向了遥远的金陵。

 魏渊的能干,他是知道的。但能干是否也意味着擅权?意味着尾大不掉?

 江南的士绅商贾,势力盘根错节,连他这个皇帝都忌惮三分,魏渊如此大刀阔斧,是否太过操切?是否真的不顾大局?是否在借机培植自己的势力?

 “够了!”

 崇祯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烦躁,瞬间让喧闹的大殿安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帝王的威严:

 “魏爱卿在江南所为,皆为朝廷分忧,为国库开源!江南积弊非一日之寒,矫枉难免过正!尔等身为言官,风闻奏事亦需有据!岂可因一时纷扰,便否定能臣为国操劳之心?”

 皇帝的话,字面上是支持魏渊的。

 殿下的魏藻德,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他太了解这位多疑的天子了。陛下那紧锁的眉头,那眼中一闪而过的烦躁与猜忌,那“矫枉难免过正”中隐含的无奈和埋怨…

 这些细微的神态,比任何明确的斥责都更能说明问题。皇帝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并且在这些连番的弹劾浇灌下,开始发芽了。

 魏藻德知道,火候到了。

 他整理了一下袍袖,不疾不徐地出列,大殿之上随着他的动作瞬间变的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