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大同晚宴

就在锦州城内的满洲权贵们因一面旗帜而惊惶失措之时,山海关东罗城的城楼上,那面猩红的“魏”字柱国大纛之下,一个身影正静静地伫立着。


 魏渊。


 他并未穿戴那身令清军闻风丧胆的玄甲红袍,只着一身半旧的藏青色棉袍,外罩一件磨得有些发亮的玄色大氅。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高大却略显清瘦的身形,两鬓已染上明显的风霜,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般印在饱经风霜的脸上,那是无数次风沙侵袭、忧思煎熬留下的痕迹。


 他的眼神,远眺着关外那片广袤而荒凉的土地,深邃如古井寒潭,里面沉淀着数十年征尘、无数场血战后的沧桑与凝重。


 这双眼睛,曾让最凶悍的敌人肝胆俱裂,此刻,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深沉的忧虑。


 他没有看那面代表着他无上威权与赫赫凶名的旗帜,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关城内靠近城墙根的一处临时区域。


 那里,是收容此次清军短暂袭扰后逃难至此的辽西百姓和部分伤兵的营地。低矮破败的窝棚密密麻麻,炊烟在寒风中艰难地飘散,孩童的啼哭声、伤员的呻吟声、妇孺压抑的啜泣声,混杂在一起,随风隐隐传来。


 魏渊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转身,步伐沉稳地走下城楼,拒绝了亲卫的搀扶,径直走向那片混乱与苦难交织的营地。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


 在一个散发着劣质金疮药和血腥味的简易伤兵棚前,他停住了脚步。棚内光线昏暗,挤满了缠着肮脏布条、脸色蜡黄的伤兵。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断了一条腿的小兵,正疼得满头冷汗,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魏渊示意亲卫噤声,默默走了进去。他蹲下身,不顾地上的污秽,仔细查看小兵的伤口。那伤口包扎得潦草,边缘已经有些红肿化脓。


 “疼吗?”


 魏渊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完全不同于战场上那如同惊雷裂空的咆哮。


 小兵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认出眼前的人,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却被魏渊轻轻按住肩膀。


 “别动。”


 他回头,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军医官何在?为何伤口未得妥善处置?消炎的草药呢?干净的布呢?”


 被点名的军医官连滚爬爬地过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魏渊没有立刻责罚,只是冷冷道:


 “即刻去取药,重新包扎!若再敢怠慢伤兵,军法从事!”


 他语气中的寒意让整个伤兵棚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他又走向一片聚集着难民的角落。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围着一个几乎哭干了眼泪的老妇人,地上躺着一个用破席子盖着的人形,显然已经冻饿而亡。


 魏渊的脚步沉重了。


 他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轻轻披在一个冻得瑟瑟发抖、鼻涕都结了冰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茫然地看着他,那双清澈却充满恐惧的大眼睛,让魏渊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传令。”


 他站起身,对身后的亲兵统领说道,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深沉的痛惜。


 “一,即刻开仓,增设粥棚,确保每一个入关的百姓,今日都能喝上热粥!米粮若有短缺,先从我的亲兵营口粮中扣除!二,调拨御寒衣物、被褥,优先供给老弱妇孺!三,严查军需吏员,凡有克扣赈济粮饷、中饱私囊者,无论官职大小,就地正法,悬首示众!告诉所有人,我魏渊在此,绝不容忍饿死冻死一个我大明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