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大同晚宴(第2页)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绝望而麻木的面孔,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责任感。
“关外的土地,是用血换来的。关内的百姓,是用命守住的。他们,才是这山海关真正的基石!”
夕阳的最后一抹金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是铁血统帅的冷硬威严,一半是对这片土地和子民深沉如海的悲悯。
那面高高飘扬的“魏”字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此刻在关内军民眼中,不仅是抵御外侮的象征,更如同在绝望中撑起一片天空的脊梁。
就这样,在魏渊本人甚至未发一兵一卒、未放一箭一矢的情况下,仅仅凭借那面象征着他赫赫凶名、无上威权以及此刻如山岳般庇护着关内军民存在的“柱国魏”字大旗,整个辽西走廊,从宁远以西直到山海关脚下,所有被清军凭借机动优势短暂占据的土地、堡寨、烽燧,如同遭遇了无形的神罚,又如退潮般被清军仓皇地、彻底地放弃。
斥候、驻军,乃至一些依附的小股蒙古部落,都争先恐后地向东奔逃,唯恐落后一步,便成为那“阎王”苏醒后第一个祭旗的牺牲品。
大明的辽东防线,在经历了漫长的收缩和屈辱之后,竟奇迹般地、兵不血刃地向前推进了数百里!
战略纵深被大大拉长!关宁锦防线的心脏——山海关,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喘息之机和缓冲地带。魏渊的威名,已不仅仅是战功,它早已化作了清军从统帅到士兵心头那挥之不去、深入骨髓的梦魇,一面旗帜,便足以令千军辟易。
而关内,那在寒风中裹紧了魏渊大氅的小女孩眼中,第一次映出了温暖的火光。
大同总兵府,雕梁画栋,灯火煌煌如昼,却驱不散深秋夜里的凛冽寒意。
丝竹管弦之声在暖阁内流淌,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欢愉。
宣府总兵姜镶满面春风,高踞主位,宴席之上,珍馐罗列,美酒飘香,身姿曼妙的舞姬随着乐声旋动水袖,彩带翻飞。然而,这表面的觥筹交错之下,空气却凝滞得如同冻油,压抑、沉闷,暗流汹涌。
席间三位主角,心思各异:东道主姜镶,眼神深处藏着狡黠与不安;新近被永熙朝廷任命为宣大战区总督的吴三桂,面色沉静如水,目光锐利如鹰隼;而坐于下首的宣府总兵唐通,则如坐针毡,眼神躲闪,额角隐隐见汗,他名义上还挂着大顺的旗号,驻防于大同附近,此刻却夹在几股势力之间,进退维谷。
姜镶举起镶金的酒杯,脸上堆砌着热情的笑容,声音洪亮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吴总督!少年英雄,国之柱石!深得魏柱国信重,总督宣大,实乃我宣大边军将士之福啊!姜某不才,日后还需总督多多提携!来,这一杯,敬总督前程似锦,也敬我宣大从此安泰!”
他刻意强调了“宣大边军”和“安泰”,眼神紧紧锁住吴三桂,试图从对方脸上捕捉一丝松动。
吴三桂微微抬手,象征性地举了举杯,薄唇只是轻轻沾了一下杯沿,动作透着疏离与审视。他放下酒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丝竹声:
“姜总兵盛情,三桂心领。奉柱国太宰钧令,总督宣大,职责唯在扫清流寇余孽,收复失陷州县,保境安民,拱卫京畿。此乃朝廷大计,非吴某一人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