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洛(第2页)

……

笼山之下,百蛊横行,其虽灵力充裕,却周围百里之内不见半株草木,连山顶的苍穹也是常年阴云笼罩,不见天日。

忘情缓步踏入山室蛊坑之中,周边蛊虫齐齐为他让道。

蛊坑中的画蚕阵已被收敛完毕,原先阵中的几具尸体早已被蚕食得骨头都不剩。

待行入蛊坑的中央时,忘情停了脚步,运出一团灵力汇于指尖,自虚空一点——

一道繁复的图腾便自他指尖显现。

忘情取出秋禹钧给他的密钥放于图腾中,但听嗡鸣一声,仅一瞬息之间,面前密密麻麻的毒蛊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青砖绿瓦、流水人家。

一派江南好风光。

怕是任谁都想不到笼山之下还有这样的地方,更想不到这底下还住着个人。

忘情走进一家小院,还未推门便听得一声苍老醇厚的男音:

“宗主大人,稀客啊。”

忘情推开门:“别稀不稀的了,你这地方又没人来,谁都是个稀客。”

屋内一张矮几前,有一人盘腿坐在软垫上,白须雪髯,面容慈祥,沉静自持,颇有修道大能的风范。可看他穿着,却和魔族的服饰多有不同,更像是道门那边的款式。

那人还正煞有介事地捋着胡子,余光瞥见忘情手上提着的酒跟菜,顿时眼前一亮:

“哟,今儿个能有酒喝?”

于是方才那股仙风道骨的劲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兴奋地搓搓手,刚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却只见忘情掏出两只酒杯,一只倒满酒,另一只倒了个杯底。

随后又把只有一杯底的酒推给他。

那兴奋的脸瞬间就垮了,京洛晃了晃手中酒杯,怨道:“宗主大人,咱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

他将杯底的酒一饮而尽:“还是说我近来惹到你了?这么气我这老头子?”

这句本是玩笑话,可他擡头却见忘情将酒一饮而尽,哼了一声,幽幽望着他。

京洛:……

该不会真的哪里惹到这人了吧?可他们不是许久未见了吗?

“你那徒弟……”忘情将酒杯往桌案上“当”地一放,“前两天带人打到魔域来了。”

提到徒弟,京洛明显一愣,他眉心蹙了蹙,揣摩了阵对方话中的信息,严肃地发问:

“难道……又打起来了?”

“那倒没有。”忘情摆摆手,“魔域近日受创,陛下无意开战,修真界那边也人心不齐。至于你那徒弟,估计很快也要带着门派回山上去了。”

京洛这才稍稍宽了宽心。

但忘情今日特意来此,必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看着忘情眉宇间聚起的悲戚,正了神色,试探地问了句:

“所以,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话一出,便见对面执着酒杯的人垂下眼睫,眼底的疲惫几乎掩不住,原本强撑着的皮囊渐渐垮了下来:

他像是不知从何说起,迟疑了一阵,才双唇微颤地开了口:

“小筠他……回来了。”

京洛一惊,随后又听这人接着道:

“但是那孩子成了鬼,被改了心性,在魔域掀起了鬼患。后来……又被小钧杀了。”

他说着,似是有些不确定,皱着眉又补充:“不对,杀他的也可能是天雷。”

天雷……京洛敏锐地捉到了这个词,心里不禁暗叹,竟又是如此么?

“我没有想到……”忘情紧攥着酒杯,眉宇间满是沉痛:“原来还能这样,还能这样……”

“咔嚓——”一声,酒杯碎掉了。

忘情盯着手上的碎瓷片,看着被刺破的血肉沁出血红,却又紧紧握住了拳,任凭手心被刺的生疼。

“有时候我真的好后悔,若是我当年发觉到不对劲时能将竹筠劝回来,叫他不要再碰什么劳什子落阳山,是不是现在就不会一样。”

“嘀嗒——”一滴鲜血自他手心低落,落在枣木矮几上,晕开一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