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
仙
凤凰山自古便是所有鸟类妖族的神山,哦对,金乌赐福消失前的鸦妖除外。
正是因为这山如此神圣,不少妖族的祠堂都建在这山下,但也仅仅止步于山下,一是因为妖族不敢深入山中扰了凤凰仙君长眠,二是据说这山里因地脉流动形成了天然法阵,强行乱闯的人没有一个能出来的。
但应麟带着他们走的路,则是完全忽视了这些传言,直直地要入山里去。
越过妖族在山下所设的警戒线,周遭景物虽仍是寻常,气氛却陡然诡异起来,薄雾飘渺,一股森寒从脚底往上钻,冷的人直打哆嗦。
猛地,楚曦岩站住脚,眉头紧锁着望向远处朦胧的雾气。
“怎么了?”秋禹钧停在他身边,问。其他人也一齐转过头看他。
“不对劲。”
众人闻言也顿时将感知提升一个度,可周围除了时而紊乱的灵力流动,不对劲之处半点没察觉。就连其中修为最高的秋禹钧也是如此。
但秋禹钧却是完全没放松,只有楚曦岩能察觉到的异样,无论怎么想都只有一种情况——
“
鬼族秘术。
“小妖。”楚曦岩没先跟其他人解释,而是转头看向跟着商歌旁边的黄英英,“你得先回去,接下来的路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可是……”黄英英面色焦急,头上却忽然被拍了一下,擡头一看,是商歌。
“你妹妹的事不用担心,我既然承诺你了,就一定会做到。”或许是看黄英英快哭出来了,商歌无奈朝他笑了笑,“现在还是听这个大哥哥的话吧,既然他这么说了,前面的路,大概是“少儿不宜”了。”
“我……”黄英英还想说什么,却只听一旁秋禹钧唤了声“蒙骁”,他身后忽然便出现一个黑衣黑发的冷峻女子,行礼候命。
“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好生看着。”
“遵命!”
说罢还不等黄英英说什么,转瞬便带着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在场的几人里,也只有应麟意识到了什么后,双目瞪的浑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应该是魔君的影卫吧?所以他十四哥哥的这位弟媳,是……魔君?!!
那、那这个所谓的“弟弟”,又是什么来头???
不过很可惜,在场几人没人注意他的震惊,忙着讨论起了眼下最紧迫的。
“小六,你感知到什么了?”
楚曦岩望着远处薄雾微眯双眼:“法阵……而且绝不是天然形成的。”
他转头看向还未从震惊中脱离出来的应麟:“先前你跟过来时,半点法阵的气息都没有?”
“法阵?”应麟回了神,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没有,若真有什么法阵,先不说我半点没察觉,那些运送妖奴的车队也不可能完全没使什么手段就能到那寨子。”
倘若有法阵隔绝了寨子,车队里那些修为低微甚至没有法力的凡人不可能那么轻易过去。
“这样的话……那答案很明显了——”楚曦岩冷哼了声,“请君入瓮啊。”
放出线索将他们引来这凤凰山,再用此等阴邪的阵法困住,甚至除掉。
“既是请君入瓮,那若是我们不入呢?”应麟抱臂看向前方,“许多法阵,从外面也不是强破不得。”
可他话音刚落,忽见眼前的世界变了天——晨曦转瞬化作焦墨,苍穹霎时变为血红,大地一寸寸皲裂,罡风像是要将这空间彻底撕碎!
“嗡!!”一声刺痛耳膜的巨响过后,天地之间像是瞬间哑然静默,随之是一道泛着符文的、灼目的白光……
请君入瓮,君不得不入。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即便是秋禹钧也只来得及拉住身边楚曦岩的衣袖,随后眼前耳边的一切彻底消失。
再睁开眼,秋禹钧已站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身边空无一人,手里只攥着从楚曦岩袖子上扯下的布料,断口处平整,像是被锋利的刀刃直接割开。
鬼族秘术……当真乃妖邪之物。
秋禹钧愤恨想着,心里又补上一句:岩岩用的不算。
这房间大的出奇,窗外是一片混沌,但环顾四周却看不见门。秋禹钧朝着一扇窗子走了过去,每行一步,那窗子便往后退一分,像是永远也靠近不了。
秋禹钧暗道一句鬼族这些东西可真是烦心,一边驱动灵力,缩地千里,强行破这限制,硬生生站到了窗子边。
却只见窗前平白出现一人偶,半人多高,穿的喜庆,头扎两个冲天揪,脸上画着两个红彤彤的腮红,笑容阴冷僵硬,看一眼便叫人头皮发麻。
“请陛下留步。”人偶声音尖细。
“呵。”秋禹钧手起剑落,那人偶人头落地,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诡异的笑却依然挂在脸上。
可随后,窗前转瞬又出现两只人偶,一个画笑脸,一个画哭脸,一个穿红衣,一个着丧服,声音倒是如出一辙的尖细——
“请陛下留步。”
……
另一边,楚曦岩也被困在了同样的房间内。
他提剑立在房间中央,周围是被砍成碎片的人偶,几乎铺满了整个屋子。而在远处,又是一群人偶沿着墙边围成一个大圈,齐声念着:
“请公子留步。”
声音聒噪又难听。
“啧。”楚曦岩不耐烦地握紧了冰原剑。
这么斩下去人偶只会无穷无尽,到底不是办法。楚曦岩仔细打量着周围那些丑不拉几的人偶,左右思量,收了手里灵剑。
那些人偶毫无攻击性,想来这法阵的主人也自知实力悬殊,只是想困住他们,并无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愿,只要他们肯老实呆在这里,便能两相无事。
只是很可惜,忽然被不识得的鬼族秘术拉进这个叫人恼火的法阵里,还将他和秋禹钧以及好不容易重逢的大哥分开,楚曦岩已经彻底生气了。
这诡异的法阵他虽然从未见过,但只要实力足够强,暴力破境,未尝不可。
强悍的灵力自手心汇聚,整座法阵也像是觉察到危险一般震颤起来,屋内的人偶齐齐噤了声,刹那之间身形变换,像是陶泥一样被揉成一团汇在一起,飘在半空,形成一团令人作呕的污泥。
楚曦岩丝毫不在意这些,随着庞大的灵力强行钉入法阵之中,这间屋子的房梁开始扭曲,墙壁开始碎裂,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完全崩溃,可偏偏在那崩塌的一瞬间,半空那团污泥横在了楚曦岩身前——
那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污泥了,眨眼的功夫便化出了人形。不是先前粗陋的人偶,那“人”身着道袍,撑着柄断剑、满身是血地半跪在他身前,面上却分明生着和陆天明一模一样的脸!
“师弟……”那怪物声音沙哑,“别管我,快回去,找师尊……”
楚曦岩双目圆睁,手上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则是不可遏制的愤怒!
“脏东西!你也配?!”冰原召出,他一剑削去了那怪物的脸,悍然灵力顷刻掀飞了余下的污泥。
“滚!!!”
但那怪物显然听不懂“滚”是什么意思,也丝毫不懂得审时度势,依旧不知死活地继续变换身形,仅是数秒的功夫,一个新的人像就再次站在了楚曦岩面前。
这回它变的是秋禹钧,还学着人叫了句“岩岩”,张开双手走过来,是一个求抱的动作。
不过当然这抱抱是求不到的,那怪物才刚走两步,这房间便霎时被强悍的灵力击作齑粉!裹挟着滚烫灵力的一剑生生将怪物斩首,落地化作一摊污泥,几只蛊虫自其中钻出,几个呼吸间便叫这摊泥彻底没了生息。
这些自然不是楚曦岩的手笔。
秋禹钧提剑从一片废墟中走过来,见楚曦岩还在出神盯着地上那摊泥,当即收了剑,双手捧住人的脸,强行将视线正了回来。
“正主在这呢,那东西还能有我好看?”
楚曦岩失笑,顺着这个姿势抱进眼前人怀中,下巴在对方肩窝里有些疲惫地蹭了蹭,“当然没你好看。”
“怎么了?”秋禹钧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打趣了句,“一会儿不见就开始想我了?”
楚曦岩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秋禹钧捋了捋他的背,没再追问,侧头看向身旁那摊泥,眸光微冷,神识一动,又将那死透了的怪物砍了几剑。
……
一行四人,有三人被圈进法阵中,只有商歌是个例外,直接被那道白光丢了寨子里。
至于原因,大约是他真的太弱,压根不值得往法阵里关吧……
这寨子看着简陋,但内里装潢却颇有乡下财主风范,只可惜寨子主人压根没这个自知之明,还觉着自己挺风雅。
此刻的商歌坐在一张黑木制成的桌子前,坐着白鹤羽毛铺就的座椅,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拿白鹤的毛当坐垫,又硬又不耐脏……
至于他对面坐着的人,便是先前应麟提到过的那位白衣人,白衣白帷帽,满身邪气,唯一不同的便是戴了个白面具,而且是毫无花纹、甚至没有在眼睛嘴巴处打洞的白面具。
或许是商歌盯着对面人看的时间太长,白衣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看来,汝是有不少问题想问?”
商歌心道那是当然,面上却还得先试探:“阁下愿意讲?”
“自然。”
商歌皱了皱眉:“那请问……阁下戴这面具能看见东西吗……”
白衣人无言片刻:“……自然能。”听语气明显是想叫人问点别的。
“哦……那再问问阁下名姓?”
此问一出,白衣人腰杆都隐隐挺直了些:“问吾名姓?告知汝也无妨,吾乃——”
“祝月仙人。”
“仙人?”
商歌蹙眉,寻常修道者的称谓都是仙君,而仙人一称,一般指的是已飞升成仙之人。且不论如今天下已数千年未曾有人飞升过,就算有,他也不认为是眼前这个邪里邪气的。
可白衣人没顺着他这疑问往下说,端坐对面,故作高深,手上捏起茶盏轻敲两下,原先茶水氤氲的热气瞬间被吸入指尖,没了温度,表面还隐隐结了薄冰。
如此诡异,叫商歌想起那些吸食供奉里精气的鬼。
他抿了抿唇,又问:“在下还有一问,不知您将我带来此处,是有何贵干?”
白衣人不答。
商歌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改口道:“不知仙人将在下带来此处,是有何用意?”
这回这位“祝月仙人”才开了尊口:“吾迄今已有三百仙龄,虽大道早有所成,然始终难以窥见天门。幸得天君垂青,赐吾良缘——”
他说着,语气愈发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三日之后,阵法成,天门开,届时吾便可飞升登仙!!”
话落,屋内哑然寂静。商歌手里攥着茶碗,茶水还是温热,手心却攥出了满手冷汗。
阵法……什么阵法?他眼神望向窗外成箱摞起来的妖奴,心脏蓦地狂跳起来,耳边耳鸣叫他几乎听不清白衣人说的话——
邪术阵法,妖奴献祭。
除了献祭的由活人变成妖,其他的和百年前丰城的惨案如出一辙。
“汝这几十年内对吾多有阻挠,但不过蚍蜉撼树,吾不计较。令汝至此地,是想开恩赐予汝机缘,见证三日后吾飞升之神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