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村

月亮村

把人叫了回来，商歌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垂眸盯着茶杯冒出的热汽，桌下的手却不自觉地揉搓起衣袖。

若是和他相处久了的应麟在这里，就会发现，这是他十四哥哥在亲近的人面前试图撒谎时特有的小动作。

可如此斟酌许久，商歌却闭上眼，深深地呼出口气，苦笑道：“……小六，大哥反悔了，可以吗？”

楚曦岩有些愕然地擡起头，听见商歌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不想再同你撒谎了。”

房间内落针可闻。

良久，楚曦岩缓缓站起身，带着衣服窸窣的声响走到商歌身边，摸了摸他的头。

他师兄安慰他时也是这样的。

“……没关系，那就不说了。”

商歌两手放在腿上，低着头没有说话，明明是当哥哥的，现在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他犹豫半晌，想说些什么，但一个“我”字才刚出口，房门却偏此时忽然被敲响。

门被打开一条缝，探进来秋禹钧委屈巴巴的脑袋：

“岩岩……”

他已经独守空房整整半个时辰了！

不是说好就来找他大哥聊聊天吗？

楚曦岩挥手让某个破坏气氛的人出去，但关上门后，商歌脸上犹豫却已经消失不见，他笑着打趣了一句，又叮嘱说让楚曦岩早点睡，最后将人送出了房间。

门“咔哒”一声关上，商歌叹了口气，仰倒在床上，侧过身看着桌上一豆灯光。

小六从小就是个敏感的孩子，会在意他身上的诸多怪异之处也是正常。但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想到，自己是被人从地府生生拽回来的亡灵吧……

当年在破庙里，他的确已经死了。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魂魄飘在尸体旁边，看着自己的躯壳被野狗撕咬，肚膛破开，内脏流了一地。

然后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进了庙里，赶走野狗，嘟囔着什么“还是热乎的”、“应该没问题”，随后不顾一身血污，将他背起来，背到一处洞府里。

那里还有很多尸体。

他看不懂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只记得魂魄被撕扯、绞碎一般的疼，疼到令他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可睁开眼，他看见的是洞府坑坑洼洼的石壁，和笑到癫狂的女人。

他又活了。

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师姑，被世人尊称“药圣”的医修，慕絮。

虽说自己是被她救活的，但关于自己这个师姑，商歌并不了解。

他只知道，这是个疯子，忤逆天理，亵渎生死的疯子。

而他是被疯子从阴间抢回来的亡灵，为了让他活下去，他残破的身躯被修修补补，换了新的面皮、新的内脏，新的经脉，甚至种下了新的灵根。

如今这身体已经没有多少属于过去的小元宝，他剩下的东西不多了，除了记忆，便只有仇恨。

所以他一定要查出真相，他一定要复仇。

……

第二日，秋禹钧和楚曦岩打扮成结伴游山玩水的书生，去了商歌在舆图上标出的小村庄。

这座村子名为月亮村，从外面看来，实在是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村子，但靠近后粗略地用灵识一扫，便能发现好几处修道之人未能隐藏好的灵力。

四个元婴，三个金丹。

架势挺足，看来是吃准了他们要来，早有准备啊……

秋禹钧暂时收起了加在这具传影上压制修为的束缚。

到村子时时间还早，村子里的青壮年都去了田里劳作，剩下老人坐在村头唠嗑，孩子结伴成群地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