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旧事夜气方回

再见

再见

门开了,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四方脸,黑目如炬,乌眉似墨,上身着青色窄袖短襦,下身着长裤,打绑腿,脚穿蒲鞋。虽是一身杂役的打扮,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干练,又一身正气,特别是那双眼睛迥然有神,倒像是个公门中人。

小棠甜甜地冲那人笑了,“师父。”

那人也笑着,一脸的严肃被冲淡了许多,却依旧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走吧,青柳坊沈府老夫人殁了。”说着就低首向前走,又不忘回头叮嘱道:“今日陈福他娘小祥,我去,沈府这里晚上就由你盯着,夜里凉,多带件衣裳。”

小棠应着,忙回屋拿了件厚披衣,锁上门小跑着跟上她师父去了。

小棠的师父叫赵惠人,是酸枣县最有名的殓师。对,小棠穿越来之后既未遇到什么王爷也没和哪个将军结下不解之缘,而是……做了一名入殓师……

至于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回去!

虽然小棠不是理科生,但是她知道根据那谁谁谁的什么什么理论,时间可以被拉长也可以被缩短,但是绝不会倒退。也就是说,穿越这种事情压根就不会发生。再说了,对照那些她看过的穿越文,除了双亲早逝这一点,她浑身上下便再没有符合穿越者的条件了。嗯……非要再凑一点的话,那就是她长得还行……

自穿来的这三年里,她每日想的除了吃便是该如何找到那个让她穿越的珠子。那个樱桃红色的珠子在她身体完全消失之前就从指间掉落了,并未随她一起过来,所以她只能去找。好在她穿到了酸枣县,也就是后世的延津县,那个古墓被发现的地方。

既然专家说墓主人卒于治平年间,这就是小棠全部的希望所在,因为倒霉的宋英宗只当了四年的皇帝就一命呜呼了,这样看她最多再熬两年就能回家了!

所以她在流浪了大半年之后终于得拜赵惠人为师,随他入殓尸体,趁机翻检随葬品,希望能找到那枚珠子。虽然有漏洞,但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眼下的所有努力都建立在那个专家判断正确的基础上——墓主人真的是卒于治平年间。

在到达沈府的路上,赵惠人向小棠介绍了丧家的情况,丧主叫沈枚,乃从三品通奉大夫、知颍州,他本人带着妻儿外任,留母亲在酸枣祖宅养老,老夫人体弱,于今晨殁了。

两人走得很快,不久便行至青柳坊,虽然唐时的街坊制在宋时已被摒弃,但是名称相沿,许多地名都带了个“坊”字。

小棠远远瞧见一处规模不小的宅子,三扇并列的乌头门,虽然算不上恢宏气派,却也是等级的象征了,寻常百姓家只能在门上加屋顶,称为“衡门”,乌头门是六品以上官员的宅子才可设的。

从外面看不出,进了门才发现丧家已经乱成一团,这倒也不奇怪,遇到丧事,很少有人家能不慌乱的,毕竟能顶着巨大的悲痛还能将桩桩件件料理得分毫不错的人少之又少,加之丧仪烦乱又极有讲究,所以便有了殓师存在的必要。

管家将他二人领至一满面泪痕的中年男子跟前,“阿郎,行人来了。”

“行人”是宋时民间对殓师的称呼,还有一个更为后世所知的称呼便是“仵作”,不过两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简单来说便是除了参与民间入殓外还同官方合作验尸的行人即为仵作。

这男子便是丧主沈枚,年过四旬,眉目清雅,举止很有儒士之风,见了赵惠人和小棠,悲戚之余还不忘躬身行礼,“劳烦二位了。”

他二人还了礼,赵惠人便问:“可向亲友报丧了?”

沈枚忙道:“已派了仆人去了。”

赵惠人又问:“可沐浴了?”

沈枚道:“尚未,因家中无人知晓丧礼事宜,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