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定要找到他(第2页)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钟小爱,眼神里带着探寻。
钟小爱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道:“沙瑞金是空降干部,在来汉东之前,除了省委那几个核心领导,底下有多少人认识他?更别说社会上的人了。”
“他的照片、履历,都还没来得及在汉东的官方媒体上公布。”
“他这次到京海,又是所谓的‘微服私访’,没警车开道,没地方官员陪同,就一辆普通的奥迪A6,连车牌号都未必是省委一号车。你说,在那些亡命徒眼里,这和一头路过的肥羊,有什么区别?”
钟小爱的话,精准地剖开了侯亮平混乱的思绪,切入了一个他之前从未考虑过的盲区。
是啊,他一直站在“省委书记被绑架”的政治高度上看待这件事,所以觉得匪夷所思。
可如果,对方根本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呢?
“你的意思是……”
侯亮平的声音低沉下来,他重新坐回沙发,身体前倾,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是汉东,或者说……是京海的某些不开眼的家伙,把沙书记当成……当成过路的富商或者对头了?”
“很有可能。”
钟小爱点了点头,“京海市的治安状况,你今天也算亲眼见识了。光天化日之下,市中心,就敢公然驳火,枪都用上了。”
“这种地方,藏着多少无法无天的团伙?他们做事,靠的是胆子大,不是脑子好。或许是某个帮派想绑个有钱人勒索赎金,或许是两伙人火并,结果沙书记的车恰好路过,被当成了对方的人,给误伤了,或者说……误抓了。”
这个推断,虽然听起来同样离奇,但相比于“政治阴谋”和“公然逼宫”,其可能性却大大增加了。
它更符合逻辑,更符合京海那种混乱无序的生态。
侯亮平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那帮蠢货……”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抓的是谁,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把人给放了。可问题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可能还把沙书记当成什么‘王总’、‘李总’,关在哪个破仓库里,逼问银行卡密码呢!”
他说着,自己都觉得头皮发麻。
一个省的最高领导,落在一群有勇无谋的莽夫手里,随时都可能因为对方的愚蠢和暴躁而遭遇不测。
“如果真是这样,”
钟小爱接过了他的话,语气里也带上了忧虑,“那这群人现在肯定也懵了。他们绑了个人,却发现对方身上可能一分钱都没有,态度还特别强硬。”
“他们联系不上家属,也查不到这个人的身份。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就越心慌,越容易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灭口……”
侯亮平吐出这两个字,感觉喉咙发干。
这就是最坏的可能。
那帮蠢货发现抓错了人,又怕暴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人埋尸,毁尸灭迹。
那样的话,别说二十四小时,就是二十四年,也别想找到沙瑞金的下落。
到时候,“平叛机制”启动,整个汉东官场,真的要血流成河了。
侯亮平一拳砸在自己的手心,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该死的!这叫什么事儿!”
他低声咒骂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侯亮平,反贪局的侦查处长,自诩火眼金睛,能于无声处听惊雷。
可现在,面对这席卷整个汉东的滔天巨浪,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汉东省委常委会议室。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省长刘开疆铁青着脸第一个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是省委副书记高育良,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省政法委书记何黎明,以及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
五个汉东省真正的权力核心人物,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云。
刘开疆径直走到主位上,没有坐下,而是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环视着刚刚落座的四个人。
“都来了。”
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且充满了暴戾之气,“我想,不用我多说,大家也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人说话。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空调出风口轻微的嗡嗡声,和每个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那间足以容纳三十人的巨大会议室里,此刻只坐着五个人。
空气凝固成了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昂贵的空调无声地输送着冷气,却吹不散缭绕在红木会议桌上方的稀薄烟雾,以及那股比烟味更呛人的焦灼。
省长刘开疆坐在主位上,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面。
那声音不响,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眶下是新浮现的乌青,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