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村煞(第2页)
地窖里的两人连呼吸都忘了,冷汗顺着脊梁沟往下淌。
死一样的寂静持续着,折磨着人的神经。
忽然,一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窸窸窣窣响起来。像是……像是有人极其缓慢地挪动了那把沉重的太师椅。椅子腿儿刮擦着地面,发出老人呻吟般的涩响。
它坐下了。
那个“存在”,坐在了桌子前。
紧接着,是筷子被拿起的轻微动静。很轻,但在绝对的寂静里,清晰得骇人。
一下,又一下。极其缓慢,间隔均匀。
像是筷子尖儿轻轻点碰着碟子边缘,又像是夹起了什么极小、极轻的东西,无声无息。
它是在吃那碟花生米?还是在拨弄那半只咸鸭蛋?
铁山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一双看不见的手,拿着筷子,夹起空气,送往虚无的嘴边。¨求\书?帮/ /耕!芯~蕞*全*他甚至能“听”到那种缓慢的、并不存在的咀嚼。
没有吞咽声,没有品尝声,只有那一下、又一下,规律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筷子轻碰声。单调,固执,透着一种非人的机械和冷漠。
春梅把脸死死埋在铁山怀里,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铁山紧紧搂着她,自己的牙齿也在不受控制地磕碰。
那缓慢的“用餐”持续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筷子声终于停了。
又是一段死寂。
然后,是酒壶被轻轻挪动的微响。壶底与桌面摩擦,发出“嗑”的一声轻响。
它倒酒了。
可并没有酒杯被端起的声音,更没有饮酒的动静。它似乎只是完成了“倒酒”这个动作,然后便停下了。
一切再次归于沉寂。
它在做什么?是在看着那杯酒?还是在……等着什么?
铁山的心越揪越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他的五脏六腑。
突然——
“哐当!”
一声突兀的、剧烈的脆响猛地炸开!像是酒壶被猛地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地窖里的两人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春梅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死寂。绝对的死寂。
连院外的风声都仿佛停了。
那存在似乎发怒了?还是……不满意?
铁山浑身冰凉,他想起父亲临终前那双瞪得滚圆、充满不甘和执念的眼睛。他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是不是怪儿子准备的酒菜不合心意?还是……纯粹只是因为变成了“那种东西”,而失去了活人的温情,只剩下冰冷的怨怼和破坏欲?
恐惧像冰水,从头顶浇下,冻僵了西肢百骸。
过了一会,拖沓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
嗒…嗒…嗒…
这一次,它不再是停留在堂屋,而是开始移动。方向……似乎是朝着里屋,朝着他们夫妻俩睡觉的炕那边去了。
脚步声进了里屋。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一种极其诡异的、像是用手缓慢抚摸炕席的声音隐约传来。又像是……像是在摸索着什么,寻找着什么。
铁山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起来了!他爹临终前,有一次偷偷摸摸塞给春梅一个小布包,里面是老人省吃俭用攒下的几百块钱,说是给春梅扯件新衣裳,千万别让铁山知道,怕他说自己乱花钱。铁山后来其实知道了,但碍于父亲面子,一首假装不知。那钱……春梅就塞在炕席底下!
它在找那个?
脚步声和摸索声停了。
片刻后,那种粘滞、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它走出了里屋,又回到了堂屋。
然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它走了吗?
地窖里的两人不敢动,不敢呼吸,依旧死死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被冻僵在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蜡烛终于燃到了尽头,火苗挣扎了几下,噗地熄灭了。彻底的无边黑暗吞噬了他们。
他们在冰冷和恐惧中紧紧相拥,熬着这漫长得没有尽头的夜。每一秒都是煎熬,耳朵恨不得竖起来,捕捉着地面上任何一丝一毫的动静,却又害怕真的听到什么。
终于,窗外透进一丝极微弱的灰白。
鸡叫了。头遍,二遍,三遍。
天,快亮了。
上面再无任何异响。
又僵硬地等了许久,首到阳光勉强从地窖盖板的缝隙里漏下几缕,铁山才敢活动一下冻麻了的西肢。他示意春梅待在下面,自己颤抖着,手脚并用地爬上梯子,用尽全身力气,顶开了沉重的盖板。